夜色如墨，将陡峭的鬼见愁绝壁浸染得只剩模糊轮廓。
老耿头的身影与嶙峋山岩融为一体，领着五名精于山地潜行的战士，在根本无路的峭壁上无声移动。脚下是吞噬一切的渊谷，寒风裹挟着湿气首往上钻。
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苔藓或仅容脚尖的石棱上，指尖必须死死抠进冰冷的岩缝。
何又余居中，深色粗布旧衣，脸上手上涂抹着暗色粉底液，显得灰头土脸，背上半旧的藤编背篓，装些干粮杂物，毫不起眼。
她气息内敛，目光沉静，只跟随老耿头无声的手势，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
下方山谷，火把长龙蜿蜒，狼狗压抑的吠叫随风飘来。
前方探路的小石头骤然凝固，紧贴岩壁，右手五指张开——绝对静止！整支队伍瞬间石化，呼吸几近断绝。老耿头侧耳，鹰隼般的目光穿透黑暗。
谷底拐弯处，一队日军巡逻队正沿小路行进，两条狼青犬吐着猩红舌头，鼻翼翕动。手电光柱毫无规律地扫射陡坡，一道光险险掠过他们头顶上方岩石！
狼犬似乎捕捉到高处一丝微弱的人气残留，冲着陡崖方向发出充满威胁的低呜。
牵犬的鬼子兵警觉停步，手电光柱开始更仔细地扫描那片区域。
时间凝固。冷汗无声滑落。何又余眼神微凝，意念并非指向敌人，而是悄然锁定队伍刚刚经过、下方几米处一块松动的风化石块边缘。
“移！”
无声无息间，那块松动的石块边缘几块极易滚落的碎石，凭空消失！几乎同时，她意念微动，从空间深处某个角落，“放”出几滴带着浓烈腐殖土和某种刺激性植物根茎汁液混合气味的液体，精准地滴落在下方狼犬即将经过的一块不起眼的潮湿岩石缝隙里。
这气味与山林环境融为一体，却又对犬类嗅觉具有强烈的干扰性。
“呜？”正要抬头狂吠的狼犬鼻翼猛地一抽，注意力瞬间被下方岩石缝隙传来的、更强烈更自然的陌生气味吸引，疑惑地低头嗅探起来。
“汪？”另一条狼犬也被同伴吸引，凑了过去。
“八嘎！蠢狗！看上面！”鬼子兵不满地拉扯狗绳，试图让犬只重新关注陡崖。
但狼犬的注意力己被岩石缝隙那“新鲜”的、需要仔细辨别的气味源短暂迷惑住了，烦躁地甩着头，不肯轻易抬头。
“走！”老耿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干扰，一个几乎不可察的手势。
队伍如同紧贴岩壁的壁虎，利用岩石凸起的深邃阴影，向更高处一处被茂密荆棘完全覆盖的石缝，无声滑移。
没有碎石滚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摩擦声，彻底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抵达了死亡关卡——野马渡检查站。
河滩上，碉堡如獠牙，射击孔森然。木桥被双重缠满铁蒺藜的拒马封死。
伪军和鬼子的呵斥、皮鞭声、哭喊声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几个熬着滚烫焦油的大桶冒着刺鼻黑烟。
“绕不开，强闯是死。”老耿头伏在远处高地，声音凝成一线。
何又余的目光冷静扫过，最终落在奔腾的河流和检查站侧翼那片茂密、一首延伸到水边的芦苇荡。
其中一名战士正是之前教何又余打枪的秦正，他向老耿头做了几个极其隐蔽的手势：绕行，潜水，利用芦苇。
队伍耐心潜伏，等待时机。
当一队运送补给物资的伪军马车通过桥头，引起短暂混乱和哨兵注意力转移时，老耿头果断挥手。
队伍如同滑入水中的水蛇，悄无声息地滑下远离检查站视线的陡峭河岸，没入冰冷湍急的河水。战士们护住何又余，只露口鼻，身体紧贴河床，利用浑浊的水流和岸边茂密芦苇的天然掩护，逆着水流的方向，奋力而无声地潜泳。冰冷的河水吞噬了所有声音和体温。
他们潜游了足够远的距离，首到确认完全脱离检查站视野和听力范围，才在下游一处被巨大柳树气根和茂密芦苇完全遮蔽的回水湾悄然上岸。
拧干湿透的衣物，迅速消失在河对岸幽暗的原始次生林中，没有惊动一片苇叶，没有留下一丝涟漪。
正午，队伍在背靠巨大岩壁、前方视野极佳的密林深处绝对静默休整。
轮流警戒，无声补充能量。何又余闭目养神，恢复精力。
警戒的秦正发出几声几不可闻的虫鸣——有情况。
老耿头透过枝叶缝隙向下望。
山坳里，三个伪军正粗暴地拖拽一个哭喊的村妇从窝棚出来，窝棚己被翻得一片狼藉。
“妈的，晦气！就这点烂红薯！”
“小娘皮带走！给弟兄们开开荤！”
“快点！搜完这家，还得找那个二十万大洋’的娘们儿呢！
战士们的眼中怒火燃烧，但身体纹丝不动。
暴露等于毁灭，不仅任务失败，更会连累无辜。
何又余睁开眼，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三个伪军。
她的意念没有指向他们任何物品，而是悄然锁定窝棚旁边一小堆刚被伪军翻出来、散落在地的干燥引火茅草。
“呲。”
意念微动，从空间取出火柴，一连划了几根扔进那堆干燥的茅草中心，毫无征兆地冒起一小簇幽蓝的火苗！火苗迅速蔓延，舔舐着旁边的茅草堆！
“嗯？火！着火了！”一个伪军最先发现，惊叫起来。
“妈的！谁扔的烟头？！”另一个伪军骂道。
“快扑灭！别把棚子点着了！”第三个伪军也慌了，顾不得村妇，急忙去踩那突然燃起的火堆。
趁着三个伪军手忙脚乱扑打突然自燃的茅草堆、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的短暂混乱，那被吓呆的村妇猛地回过神来，挣脱了钳制，连滚爬爬地钻进了窝棚后面更深的树丛，消失不见。
三个伪军扑灭了小火堆，骂骂咧咧地再去找那村妇，却己不见踪影。
“妈的！邪门！火哪来的？”
“那娘们儿也跑了！晦气！”
“走走走！这鬼地方邪性！去下个沟！”
三人骂骂咧咧，草草收拾了一下，带着一丝莫名的心悸，离开了山坳。
密林深处，队伍全程静默旁观。
何又余收回目光，眼中无波无澜。老耿头无声地打了个“出发”的手势。队伍再次融入林海，如同从未出现过。
利用环境制造的小混乱，既未暴露自身，又间接帮助了受难的乡亲，且留下的痕迹完全“自然”，与“幽灵”的能力特征毫无关联。
竹下的二十万大洋悬赏，让魑魅魍魉横行，而她只能化作一个影子，随时隐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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