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梆子声惊飞檐下的麻雀，柳诗瑶抱着《本草纲目》撞开百草堂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香与木屑味。晨光从窗棂漏进来，正撞见林羽凡将乌木楔入药碾。少年手背青筋暴起，石块碾过木质的吱呀声里，混着他压抑的闷哼。
"你疯了？"她夺过乌木，入手竟似玄铁般沉重，"这根本不是普通木料！"林羽凡掰开木心，淡金色髓芯在晨光里流转："接骨木。苏师说，骨伤愈合时，髓腔会发出蜂鸣。"
话音未落，街口突然炸开凄厉哭喊。卖豆腐的周寡妇瘫坐在泥水里，六岁的栓子抱着扭曲的左腿抽搐，白森森的骨茬刺破裤管，血珠滚进满地豆渣。围观的人群发出惊恐的抽气声，几个妇人己经捂着脸别过头去。
林羽凡己撕开孩子的裤管。断骨处翻涌的鲜血混着泥浆，他并指压住膝上三寸，指尖传来细碎的骨片摩擦感。柳诗瑶突然将接骨木塞进栓子齿间："咬住！"少年沾满豆渣的手掌贴上皮肤，掌心传来灼人的温度。指腹如游蛇般游走，触及断骨时猛地发力——"咔！"
"杀人了！"人群中突然爆出尖叫。周寡妇疯了般扑上来，指甲几乎要挠到林羽凡脸上："你把我儿的腿弄断了！前日铁牛中毒，昨日赵家药田遭瘟，全是你们这些灾星作祟！"她身后，赵家媳妇举着写满符咒的黄纸冲过来："烧死他们！"
林羽凡手中的竹片"啪"地绷断，他强压下心头怒意，沉默着换上新竹。柳诗瑶抓起乌木药墨狠刮，浓黑药粉混入捣烂的接骨草，刺鼻的药香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都给我闭嘴！"苏逸尘拄着藤杖分开人群，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接骨木髓合药墨，续筋最妙。"他捻起半截断竹，竹节处还沾着新鲜的汁液，"只是竹片需火烤去性，否则燥气入骨，来日阴雨天便要作痛。"
周寡妇的叫骂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栓子的脚趾突然动了动。林羽凡将接骨木按在伤处，细密的嗡鸣顺着木质传来，像有无数蜜蜂被困在骨髓深处振翅。围观的村民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赵家媳妇手中的黄纸飘落在泥地里。
暮色漫过窗棂，柳诗瑶在接骨木髓上刻下第三道凹痕。林羽凡蜷在药柜阴影里沉睡，摊开的医书上还沾着未干的药汁。后院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柳诗瑶推开窗，看见周寡妇提着半篮鸡蛋立在梨树下，篮底压着一匹洗得发白的粗布。"药墨钱......"女人嗫嚅着把篮子往窗台一放，转身时头巾滑落，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
月光爬上屋檐时，百草堂的匾额蒙上层阴影。不知何人将捣烂的断肠草混着鸡粪泼在门上，黄脓般的汁液顺着"百草堂"三个字缓缓流淌。二狗蹲在对街啃着烧饼，油嘴咧出嘲讽的笑："苏神仙收的好徒弟，专招血光灾哟！"暗处，赵家媳妇正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着狰狞的符咒，窗外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晃，树影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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