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结束后的第一周，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氛围。
粉笔灰在阳光里漂浮，黑板报上的倒计时数字被擦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用彩色粉笔画的"毕业汇演"西个大字。
"许星眠，你和陈浩还有冯杰他们几个负责道具组吧。"班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最后的大合唱记得上台就行。"
许星眠点点头，余光瞥见陆远舟被分到了钢琴独奏组。他正低头翻看琴谱，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敲打节奏，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睫毛上，在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
【陆远舟真厉害，什么都会】
许星眠在心里默默感叹，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喂，"陈浩突然凑过来，递给她一张皱巴巴的道具清单，"下午去仓库清点东西？"他说话时耳朵有点红，这是最近才出现的新症状。
"好。"她接过清单，发现上面己经用红笔标出了几个容易遗漏的物品——是陆远舟的字迹。
【还细心。】
道具组的工作比想象中繁琐十倍。许星眠蹲在礼堂角落，正用胶带固定一块摇摇欲坠的背景板。七月的闷热让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进衣领，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痒得像是有小蚂蚁在爬。
"这里要加个三角支撑。"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远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钢琴排练，他手里还拿着半瓶冒着水珠的冰镇汽水，瓶身的水滴落在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他单膝跪在她旁边，接过她手里的工具，三两下就加固了松动的接口。
"你不是还有节目吗？"许星眠小声问，目光落在他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后背上。
"弹完了。"他拧开汽水递给她，冰凉的瓶身碰到她温热的手指，"《齿轮扳手协奏曲》。"
"哪有这种曲子......"许星眠瞪大眼睛，汽水的气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新作的。"陆远舟嘴角微扬，"主旋律是你修自行车时的叮当声。"
汽水在喉咙里泛起细密的气泡，许星眠突然觉得耳根发烫。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幕布后面，林悦正攥着幕布，凝视着两人的背影。
"悦悦，你看他们..."李湘湘凑过来小声嘀咕，被林悦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演出当天，教室里弥漫着化妆品和发胶的混合气味。家长志愿者带着化妆包挨个给同学们上妆，因为是毕业典礼，班主任特意嘱咐要给全班同学都化上舞台妆。
许星眠是最后一个。她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眼镜被取下后世界变得模糊一片。
"小姑娘五官真精致，"化妆的阿姨轻声说，"阿姨给你画个淡妆，待会上台我帮你拿着眼镜，表演结束再戴回去。"
"嗯，谢谢阿姨。"许星眠紧张得握着椅子的边缘。
"真乖。"
粉底刷扫过脸颊时，许星眠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冰凉的刷头，淡淡的化妆品香气，还有阿姨温柔的哼唱声，这一切都让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妈妈给她扎辫子的场景。
镜子里的人渐渐变得陌生——睫毛纤长卷翘，杏眼在眼线的勾勒下更加明亮，唇瓣像沾了晨露的樱花。
"这……"路过的女生发出惊叹，"许星眠？"
更衣室的门帘突然被掀开。陆远舟举着相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取景框里的少女转过头来，灯光在她眸中碎成星星点点的光。他连续按了二十次快门，背后传来陈浩结结巴巴的声音："卧、卧槽，那是许......许星眠？"
许星眠慌乱地低下头，听见陆远舟对陈浩说："让一下，你挡我镜头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大合唱开始前，许星眠躲在幕布后面。
"道具组许星眠，"班长急匆匆跑来，额头上挂着汗珠，"陈浩把话筒架弄坏了，伸缩连接处太松了！"
她条件反射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包，蹲在角落修理，这时台上传来熟悉的钢琴声，陆远舟临时加演了一首《夏夜星轨》，这是他们小学天文兴趣班的主题曲。
修好的话筒架在灯光下闪着金属光泽，许星眠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之间早就有这么多共同的回忆，像散落的星星，连起来就是整个银河。
轮到合唱时，许星眠站在最后一排。聚光灯太刺眼，她眯起眼睛的模样像只懵懂的小猫。台下突然亮起一道熟悉的闪光——陆远舟站在观众席过道，违反规定地举着相机，镜头只对着她一个人。
汇演结束后的教室里，同学们三三两两合影留念。
"合照。"陆远舟把相机塞给路过的同学，不由分说站到许星眠身边。
她因为看不清镜头而微微眯眼，嘴角却扬起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陆远舟站在她右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只有校服袖口轻轻碰触着她的手臂。这张照片后来被陆远舟夹在钱包最里层，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永久保修，概不退换。"
当晚班级群里流出的照片在男生间引起轩然大波。
「这真是那个整天修电风扇的许星眠？」
「陆远舟的白月光换人了？」
「早知道她打扮起来这么好看...」
第二天大扫除时，许星眠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黑框眼镜，随意扎起的马尾，额头上还沾着一点灰尘。
班花林悦重新成为男生们讨论的焦点，只有陆远舟的相册里，保存着许星眠唯一的舞台照。
放学时，他拦住准备去职校咨询会的许星眠："昨天的妆......"
"很麻烦吧？"她下意识接口，手指不自觉地扶了扶眼镜，"还是这样比较......"
"很好看。"陆远舟突然伸手摘掉她的眼镜，这个动作让许星眠瞬间僵在原地。世界变得模糊，只有他近在咫尺的脸清晰得令人心跳加速。"不过现在这样，"他轻轻擦掉她脸颊不知何时沾上的铅笔印，指腹温暖干燥，"也好看。"
许星眠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是一颗渐渐成熟的草莓。她慌乱地想要夺回眼镜，却听见陆远舟低声说："别动，有东西。"他的呼吸扫过她的睫毛，然后是一个轻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触碰——他摘下了粘在她睫毛上的一小缕棉絮。
在模糊的视线里，许星眠看见陆远舟嘴角噙着笑，把眼镜轻轻架回她的鼻梁上。镜片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暖暖的，像是被阳光亲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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