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针尖上的火星
赵平。
黎夕月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前世，这个人因为酗酒误事，被吴能喜寻了个由头，打断了腿，赶出了黎府。
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但现在，他成了黎夕月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赵平摇摇晃晃地站在院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提着个酒葫芦。
他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多了。
远处的火光和喧嚣，让他烦躁不堪。
“吵死了！”
他含混不清地骂着，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
辛辣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院墙的另一边，阴影里。
周管事听到了赵平的骂声，眉头一皱。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嫌恶和警惕。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赵平这个酒鬼。
也最忌惮他。
因为赵平虽然嗜酒，但脑子不笨，尤其是在抓人小辫子这件事上，嗅觉比狗还灵敏。
周管事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他撞见。
他压低身子，准备从另一边的阴影里溜走。
他以为，赵平喝醉了，看不清东西。
他错了。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赵平那双醉眼，突然精光一闪。
他虽然醉，但还没瞎。
他看到了阴影里，那个一闪而过的、鬼祟的身影。
“谁？！”
赵平厉喝一声，酒醒了大半。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给老子滚出来！”
他丢掉酒葫芦，踉跄着就朝周管事的方向追了过去。
周管事心里暗骂一声“晦气”。
他加快脚步，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黎夕月在窗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时机，到了。
她转过身，对翠翘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她的声音，又快又急，不带一丝犹豫。
“翠翘，去门口！”
“对着外面大喊，就喊‘有贼’！”
“声音要大！要凄厉！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翠翘的脑子一片空白。
喊有贼？
为什么？
但她没有时间思考。
小姐的眼神，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她咬了咬牙，冲到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有贼啊——！！”
那声音，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夜空。
瞬间盖过了远处救火的喧嚣。
正在追逐的赵平和正在逃跑的周管事，都同时被这声尖叫，惊得停住了脚步。
他们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就是现在！
黎夕月眼中寒芒一闪。
她捏着那根绣花针的手，闪电般地伸出窗外。
她的目标，不是人。
而是院子角落里，那堆积着枯枝败叶的墙角。
前几日秋风大，扫院子的下人偷懒，把落叶都扫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那里，干燥，易燃。
更重要的是，那里，离周管事刚才藏油布包的砖缝，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
黎夕月的手腕，轻轻一抖。
那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脱手而出。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弧线。
针尖上，还带着一点点，从油灯里，沾上的火星。
那火星，很小，很微弱。
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它精准地，落在了那堆最干燥的枯叶上。
“呼——”
一声轻微的爆燃。
一点火星，瞬间引燃了一片枯叶。
火苗，借着晚风，迅速蔓延开来。
橘红色的火焰，像一条贪婪的毒蛇，舔舐着干燥的柴草，发出“噼啪”的声响。
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小院。
也照亮了，因为那声“有贼”而愣在原地的，周管事的脸。
他离那堆火，太近了。
近到，仿佛他就是那个放火的人。
“着火了！这里也着火了！”
赵平最先反应过来，他指着周管事的方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周扒皮！是你！是你放的火！”
他一边喊，一边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他不是去救火。
他是去抓人。
他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把自己的死对头，彻底踩死。
周管事彻底懵了。
他看着自己脚边突然燃起的火堆，又看看远处那冲天的火光，再看看像疯狗一样扑过来的赵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我！
火不是我放的！
他想喊，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因为他百口莫辩。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离起火点这么近？
他刚才鬼鬼祟祟的，又是在做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论。
马厩的火，是他放的。
这里的火，也是他放的。
他是那个贼喊捉贼的纵火犯！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赵平的吼声，吸引了越来越多救火的下人。
人们提着水桶，举着火把，从西面八方，朝着这个小院围了过来。
他们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堆。
看到了站在火堆旁，脸色惨白、惊慌失措的周管事。
也看到了，死死抱住周管事大腿，不让他逃跑的赵平。
人证物证俱在。
周管事，完了。
黎夕月缓缓地，收回了手。
她关上窗，将自己，重新隐匿于黑暗之中。
她听着外面，周管事那绝望的辩解和赵平那得意的嘶吼。
听着人群的咒骂和殴打声。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只是一个开始。
翠翘站在她的身后，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不住地颤抖。
她看着小姐那瘦弱的、却无比沉静的背影。
心里，第一次，涌起了近乎敬畏的情绪。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小姐，根本不是凡人。
就在这时，黎夕月缓缓地转过身。
她没有看窗外的闹剧。
她的目光，穿透了黑暗，落在了翠翘的脸上。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寒意。
“翠翘，你刚才说，张嬷嬷给了周管事一个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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