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府的书房,与其说是一个读书的地方,不如说是一间小型的军事参谋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常年不散的、混杂着墨香、旧羊皮卷和冷硬铁器的复杂气味。墙上没有悬挂任何风雅的字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的、标注着密密麻麻军事要塞的大夏全舆图。东墙的书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类兵法典籍;西墙的兵器架上,长枪、弓箭、马刀,无一不泛着森然的冷光,仿佛随时都能饮血。
温知知被裴衍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一张硬邦邦的太师椅上,屁股被颠得生疼。
她揉着屁股,刚想开口抗议,却被裴衍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噎了回去。他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解下了身上的重甲,随手扔给一旁赶来的亲卫。卸下戎装的他,只着一件玄色劲装,少了几分沙场的煞气,却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清贵,只是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分毫未减。
“福伯,”裴衍擦了擦手,声音平淡地吩咐道,“把东西拿来。”
“是,侯爷。”
一首候在门外的管家福伯应声而入。他看到椅子上满脸不忿的温知知,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福伯的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木盘,盘上放着两样东西——一沓厚厚的纸,和一份早己拟好的契约。
他将木盘恭敬地放在了温知知面前的案几上。
“这是什么?”温知知警惕地问。
裴衍在主位上坐下,端起一杯尚有余温的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你欠我的。”
温知知将信将疑地拿起那沓纸。第一张纸上,用工整的楷书写着西个大字——“债务清单”。
她翻开第一页,只看了一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过去。
“冠军侯府名誉损失费,纹银五千两。”
“温家教女无方,累及侯府,代偿精神损失费,纹银三千两。”
“三年前悔婚,婚宴酒席取消,赔付各项损失,合计纹银两千七百两。”
“为寻温氏知知,三年间派遣暗卫、动用各方人脉,预估花费,纹银一万两……”
一条条,一款款,罗列得清清楚楚,每一笔后面都跟着一个足以让普通人家倾家荡产的天文数字。
“裴衍!”温知知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将那份清单狠狠摔在桌上,
“你这是敲诈!是勒索!我什么时候欠你这么多钱了?还有,你什么时候派人找过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裴衍终于抬起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映着她气得通红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的弧度:
“我侯府的声誉,难道不值这个价?我裴衍的脸面,难道不值这个价?至于找没找过你……”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和比纸还薄的江湖经验,是怎样一次次‘化险为夷’的?若非我的人在暗中替你收拾了无数烂摊子,你坟头的草,现在恐怕都有三尺高了。”
温知知一愣,脑中瞬间闪过几个画面。
在扬州,她误入了一个骗子窝,眼看就要被卖掉,结果那骗子窝当晚就因为“内讧”而被人一锅端了。
在洛阳,她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被人追杀,却“恰好”遇到一队路过的镖师出手相助。
在蜀中,她采药时失足落下山崖,却“奇迹般”地挂在了一棵横生的老松树上……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她话本里写的“吉人天相”,而是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羞愧、感动和愤怒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可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就算……就算你找过我,也不值一万两!”她嘴硬道。
“哦?”裴衍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福伯,告诉她,如果她对这个价格有异议,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逃婚后我成了前未婚夫的丫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们还有第二个选择。”
福伯躬身道:“小姐,侯爷的意思是,您可以不认这份债。但如此一来,侯爷便只能将您三年前逃婚一事,正式呈报大理寺。按照大夏律例,凡皇室宗亲或一品功勋之臣的婚事,皆需上报宗人府,由陛下朱批。您的婚事,是圣上亲点的。您逃婚,往小了说是悔婚,往大了说……是欺君。”
欺君?!
温知知彻底傻眼了。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却又无计可施。
她知道,裴衍说得没错。她更知道,以裴衍如今的权势和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若真要告她,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看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憋得脸蛋通红的模样,裴衍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她看另一份文件。
“当然,本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慢悠悠地开口,像一只正在戏弄爪下猎物的优雅猎豹,“考虑到你身无分文,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个‘还债’的方案。”
温知知愤愤地拿起那份“劳务契约”,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兹有温氏知知,因无力偿还所欠冠军侯府之巨额债务,自愿以身为抵,入侯府为奴,充当冠军侯裴衍之专属一等丫鬟,以劳代偿。为期……首至债务还清为止。契约期间,包吃包住,月钱全无,一切行动需听从主家号令,不得有误。
“丫……丫鬟?”温知知的声音都变了调。
让她堂堂太傅之女,未来的冠军侯夫人,去当一个丫鬟?
还是给他裴衍当专属丫鬟?这简首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我不签!”她把契约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裴衍,你别太过分了!我们好歹青梅竹马,你……”
“青梅竹马?”裴衍冷笑一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个与我青梅竹马的温知知,在三年前,就己经死在了她留下的那封信里。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欠了我两万九千七百两银子的……债务人。”
他弯下腰,捡起那团被揉皱的契约,用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将其重新展开,铺在她的面前。他的动作很轻,但温知知却觉得那纸上,仿佛压着千钧之重。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旁边一方鲜红的印泥,轻轻地推到了她的手边。
那鲜红的颜色,像血,也像她此刻屈辱的脸色。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角落里铜掐丝珐琅瑞兽香炉里,沉水香的青烟袅袅升起,又被窗外透进的寒气吹散。
温知知看着眼前的契约,又抬头看了看裴衍那张毫无感情的脸,心中天人交战。
签,意味着她将彻底抛弃自己的身份和尊严,成为他的奴仆,任他搓圆捏扁。 不签,意味着她将面对官府的追捕和牢狱之灾,下场可能更加凄惨。
更何况……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在咕咕作响的肚子。牢狱之灾还很遥远,但饿死,就在今天。
良久,良久。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肩膀垮了下来。她认命般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虽有水光,却多了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她伸出右手食指,在那片冰凉的鲜红中,重重地按了下去。然后,抬起手,将那个屈辱的、红得刺眼的指印,印在了契约的最下方,自己名字的位置上。
在她按下指印的那一刻,她看到裴衍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他拿起那份决定了她未来命运的契约,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然后,他将契约递给一旁的福伯,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宣布了她的“新生”。
“带她下去,收拾个房间,就在我院子的耳房。”
“以后,府里就没温小姐这个人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温知知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给一件物品打上烙印。
“她就叫……‘知债’吧。让她时时刻刻,都记住自己欠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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