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戏？”
辛阑看着王川导演那张因创作灵感爆棚而显得神采飞扬的脸，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对！吻戏！”王川导演兴奋地一拍手，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主要是温景行）那各异的神色。他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疯子科学家，手舞足蹈地开始阐述自己的“艺术构想”。
“我刚才看你们演那场审讯室的戏，那个张力！那个氛围！绝了！”他指了指辛阑，又指了指裴湛，“你们两个角色之间的那股暗流，那种宿敌之间互相吸引又互相毁灭的致命感，如果只停留在言语交锋，那就太浪费了！”
“我要让他们爆发！我要让他们失控！”他越说越激动，“我决定，把后面那场‘天台对峙’的戏，改一下！”
他让编剧立刻将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新剧本分发给几位主演。
辛阑低头，目光落在属于自己的那份剧本上。
只见上面用加粗的黑体字，清晰地标注着修改后的场景描述：
【天台，深夜。A-Jie被李问逼至绝境。在最后的对峙中，A-Jie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她猛地抓住李问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狠狠地吻了上去。这是一个充满了挑衅、试探与毁灭气息的吻。李问的身体瞬间僵硬，他试图推开，但在那柔软的触感和致命的香气中，他坚守的所有理智与防线，轰然崩塌。他反客为主，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腰，用一个近乎惩罚的、激烈而失控的深吻，回应了她……】
辛阑看着那句“激烈而失控的深吻”，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
吻戏？？？王导你是不是疯了！我演的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女毒枭，不是什么勾引警察的狐狸精啊！这完全不符合人物逻辑！
另一边，温景行看着剧本上那刺眼的描述，脸上那温润如玉的微笑，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全场的焦点，都汇聚在了男女主角的身上。
王川导演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询问两位当事人的意见：“怎么样？这个改动，我觉得非常必要。当然，还是要尊重演员的意见。裴老师，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裴湛。
只见这位爷，不紧不慢地拿起那页薄薄的剧本，仔仔细细、逐字逐句地，看了两遍。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样，看不出任何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裴湛终于放下了剧本。他抬起头，看向导演，脸上是纯粹的、不带任何私人情感的、对艺术的探讨神情。
他点了点头，平静地开口：
“可以，符合人物弧光。”
他顿了顿，用一种极其专业的口吻分析道：“A-Jie这个角色，一生都在用毁灭性的方式，去试探人性的底线。用一个吻来摧毁一个正义警察的防线，这种行为，的确是她会做出来的。”
他同意得有多“专业”，坐在一旁的温景行脸上的微笑，就有多无奈。
“好！”王川导演一拍大腿，“既然裴老师都觉得没问题，那小辛你……”
“王导，我有点不同意见。”辛阑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她试图用专业的角度，来挽救自己即将到来的“厄运”：“我认为，A-Jie的骄傲，不会允许她用这种近乎‘献身’的方式来作为武器。这会削弱这个角色的力量感，让她从一个女王，变成一个普通的蛇蝎美人。”
“不不不，你没懂！”王川导演的创作热情己经被点燃，完全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那不是武器！那是她唯一的、也是第一次的失控！是她盔甲上唯一的裂痕！艺术是什么？艺术就是要打破逻辑！就是要表现人物最极致的冲动！小辛，你相信我，这场戏，会成为全片的华彩！”
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导演的独裁，彻底驳回了辛阑的所有意见。
“行了！就这么定了！灯光、摄影！明天天台的景，给我好好准备！”
辛阑看着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出去安排工作的导演，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我都是为了艺术”的始作俑者，终于认命般地坐了下来。
完了，这下是躲不掉了。
她能感觉到，从始至终，都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裴湛。
她能想象到，那张冰山一样的脸皮底下，此刻该是怎样一副得逞的、偷腥的猫一样的表情。
这个男人，他所有的“私心”，都披着最冠冕堂皇的外衣。
……
当晚，公寓里。
自从加戏的消息确定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全程零交流。
然后各自回房，一个看剧本，一个处理工作，仿佛成了合租的室友。
辛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那页写着“吻戏”的剧本，翻来覆去地看，心乱如麻。
冷静，辛阑，你是个专业的演员。她反复地对自己进行心理建设。不就是一场吻戏吗？上辈子拍过的没有一百场也有八十场，和一个木头对啃，和一个真人对啃，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这只是工作，工作而己……
可为什么，她的心跳，就是无法平复下来？
就在她烦躁地将剧本丢在一旁时，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不轻不重，极具节奏感。
辛阑的心也跟着那敲门声，猛地跳了一下。
她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裴湛。他己经洗过澡，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灰色丝质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线条分明的锁骨。湿漉漉的黑发还在滴着水，让他那张一向清冷的脸，多了几分居家的、令人心悸的性感。
他一手拿着剧本，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正在擦拭自己的头发。
看到她开门，他停下动作，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和正经。
“明天的戏，很重要。”
他看着她，用那低沉的、带着一丝水汽的嗓音，缓缓开口：
“对一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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