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铜砂如同流淌的熔融火焰,在黝黑的炼器炉膛内翻滚沸腾。花青舞全神贯注,神识化作最灵巧的刻刀,艰难地在逐渐冷却、初步塑形的粗糙飞舟骨架上刻蚀着。汗水顺着下颌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瞬间蒸腾。
基础符文“浮空”、“轻身”、“聚灵”…这些源自《初级炼器精要》的简单纹路,此刻却如同最艰深的道藏。每一道凹槽的深浅、转折的角度、灵力引导的路径,都需神识高度凝聚,不能有丝毫偏差。赤铜砂蕴含的爆裂火气,如同桀骜的野马,不断干扰着神识的稳定,让刻画的线条变得扭曲、断续。失败,剥离,重刻…周而复始。识海深处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是神识消耗过度的征兆。
终于,当最后一个聚灵符文的末端艰难地连接完成,整副粗糙的飞舟骨架内部,数道微弱的灵光沿着刻蚀的凹槽一闪而逝,形成一道极其简陋、却勉强自洽的灵力循环回路。
最关键的一步到来。花青舞目光如炬,取出一块切割好的、指甲盖大小的下品灵石。灵石棱角分明,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灵石,精准地嵌入飞舟骨架核心处预留的、同样由神识艰难刻蚀出的菱形凹槽之中!
嗡!
就在灵石嵌入凹槽、与聚灵符文完美契合的瞬间!整个粗糙的飞舟骨架猛地一震!骨架表面那些简陋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微弱但清晰、远超之前任何一件半成品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唤醒,骤然从这堆赤铜砂构成的简陋框架上爆发出来!狂暴的火灵力被聚灵符文引导,疯狂涌入核心的灵石!灵石光芒大盛,释放出精纯稳定的灵力,沿着刻画好的浮空、轻身符文的路径奔涌流转!
一股无形的、托举的力量,开始在飞舟骨架下方隐隐生成!粗糙的骨架微微颤动,竟在狂暴的地火之上,离地悬浮起半寸!
成功了!虽然这飞舟骨架歪歪扭扭,符文简陋,悬浮不稳,灵力波动如同风中残烛,但它确确实实悬浮了起来!灵石提供动力,符文引导灵力,思路完全可行!
花青舞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这简陋的骨架,如同黑夜中的第一缕曙光,照亮了她在剑柄嵌入灵石碎片的构想!既然大型飞舟可行,那更小型的刀剑法器呢?若能在法器核心刻蚀更精密的增幅符文,嵌入更高品质的灵石…那瞬间爆发的威力,将远超同阶!
她不再犹豫,立刻将这具悬浮的飞舟骨架冷却定型。骨架通体暗红,布满刻痕和粗糙的接缝,核心处的灵石如同镶嵌在废铁上的明珠。她将其珍重收起,这是至关重要的验证品。
丹峰小院,夜凉如水。木桶内墨绿色的药液依旧滚烫,散发着刺鼻的混合气息。花青舞盘坐其中,只余戴着面具的头颅露出水面。肌肤在腐蚀与滚烫的反复煎熬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细密的血珠和乌黑的杂质不断从毛孔中渗出,融入浑浊的药液。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深入骨髓。但此刻,她的心神却沉凝如铁。《霸体诀》心法运转到极致,引导着那狂暴的药力,不再仅仅作用于皮膜脏腑,而是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全身的骨骼!
痛!难以言喻的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寸寸敲碎!蛇涎藤的腐蚀之力如同酸液,试图侵蚀骨质的缝隙;腐骨花的阴寒如同冰针,扎入骨髓深处;而冰心莲的清冽与黄精的厚重,则如同修复的熔炉,在破坏的同时,强行将更精纯、更坚韧的物质熔炼进去!
咔…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并非真正的断裂,而是旧有的、不够致密的骨质在狂暴药力和功法冲击下被强行粉碎、剥离!新的、更坚韧、更沉重的骨基质在破坏的废墟上飞速生成、凝实!
花青舞的身体在剧痛中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如同离水的鱼。她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木桶边缘,留下道道血痕!墨绿色的药液剧烈翻腾,表面浮起一层厚厚的、散发着腥臭的灰黑色油泥杂质!
破坏!新生!毁灭!重塑!
这个过程漫长而残酷。当药液的温度开始下降,颜色变得更深更浑浊时,花青舞体内那如同万蚁噬骨、千锤锻打的剧痛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骨髓深处的磅礴力量猛地从她蜷缩的身体内爆发出来!木桶内的药液被这股力量冲击得剧烈震荡,溅起大片水花!
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如同炒豆般的密集爆响!噼啪之声不绝于耳!一股沉重、坚韧、如同精铁初成的强横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骤然弥漫开来!
药液下,她的皮肤依旧残留着暗红和细密的伤痕,但皮下透出的骨骼轮廓,却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的、温润内敛的玉质光泽!虽然只是初窥门径,但《霸体诀》第一重,练骨之境,己然突破!全身骨骼如同被重新锻造,杂质尽除,强度与韧性远超以往!
花青舞猛地睁开双眼,面具下的瞳孔深处,五色光华流转,疲惫之下是脱胎换骨般的锐利精芒!肩胛处的伤口虽未痊愈,但盘踞的毒纹颜色又淡去一丝。她缓缓抬起手臂,五指握拳。指骨关节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在筋骨间奔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无论是承受力还是爆发力,都己今非昔比!
她缓缓站起,带起一片浑浊的药液。墨绿色的水流顺着更显紧致、线条流畅的身躯滑落,露出下方新生的、泛着健康光泽的肌肤。那层排出的灰黑色油泥杂质,如同蜕下的旧壳,沉在桶底。
夜风吹过湿漉漉的身体,带来一丝清凉。花青舞的目光扫过角落那把嵌着灵石碎片的粗糙短剑胚,又落在刚收起的飞舟骨架上,最后停留在自己紧握的、蕴含着新生力量的拳头上。
丹火淬金,炼体初成。前路依旧凶险,但手中的筹码,又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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