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橘红的火舌舔舐着黑暗,将焦黑岩壁上扭曲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熊奎的豪笑和侯三的唾沫横飞终于沉寂,只剩下石墩沉闷的咀嚼、疤脸小口啜饮的吞咽,以及云层深处那永不停歇、如同远古巨兽在头顶翻滚的沉闷雷鸣。
熊灵怯生生地将最后一串烤得焦香的雷角蜥肉递向花青舞,火光映得她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姐姐,再吃点吧?你脸色好白……”
花青舞没有接。面具下的目光平静如水,掠过熊灵的手,最终落在自己面前那个粗陶酒碗上。碗底,浅浅一层琥珀色的雷火酒液,在火光下泛着微光。
“五妹!不懂事!”熊奎猛地一声粗喝,带着刻意的责备打破了沉寂。他一把夺过熊灵手中的肉串,看也不看就丢进火堆,“滋啦”一声,油脂爆燃,腾起一股带着焦香的青烟。“小兄弟一看就是精细人儿,怎能跟你我这些粗胚一样啃骨头棒子?拿酒来!给两位道友再满上!这雷火酒才是好东西!”他不由分说地抓起鼓胀的皮质酒囊,哗啦啦地将浓烈醇香的雷火酒重新斟满花青舞和陆尘面前的粗陶碗。
酒香再次弥漫,混合着篝火的焦味和空气中那始终萦绕的、带着辛辣草木气息的雷息香。
“喝!喝啊!”熊奎将斟满的酒碗重重推到两人面前,黝黑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光,环眼死死盯住他们,笑容依旧豪爽,眼底深处却像淬了毒的寒冰,再无半分暖意。“怎么?不给面子?刚才不是还喝得挺痛快?”
侯三也凑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又古怪的笑:“是啊是啊!熊老大一番心意!快喝快喝!这酒劲儿大,喝完好睡个安稳觉,明天才有力气去黑风峡掏宝贝!”
陆尘端起酒碗,入手温热。他低头看着琥珀色的酒液,体内风属性灵力悄然流转,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酒液本身灼热气息融为一体的异样能量波动,正从碗壁本身丝丝缕缕地渗出,与空气中弥漫的雷息香气息无声交融!
花青舞的手也伸向了酒碗,指尖苍白。她端起碗,面具微微掀起一角,似乎真的要饮下。
熊奎、侯三、疤脸,甚至沉默的石墩,眼神都瞬间聚焦在她和陆尘的动作上。篝火旁的气氛,绷紧到了极致。
陆尘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仰头将碗中酒液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酒液入腹。花青舞的动作稍慢,但也小口啜饮了几口。
“好!爽快!”熊奎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却带着一种猎人收网的残忍快意。
几乎是酒液入腹的瞬间,陆尘的身体猛地一晃!他手中的酒碗“啪嗒”一声掉落在滚烫的岩石上,摔得粉碎。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开始涣散,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勉强用一只手撑住地面才没完全倒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师……师妹……”他艰难地转头看向花青舞,声音嘶哑微弱。
花青舞的情况似乎更糟。她手中的酒碗虽然没有掉落,但整个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面具下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苍白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股不正常的青灰色。她踉跄一步,靠在了背后冰冷的岩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长剑“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
“毒……有毒……”陆尘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愤怒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熊奎,“你们……怎么下的毒?明明……你们也吃了肉……喝了酒……我一首盯着你们……你们……也没吃解药……死……也要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吧……”他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来喘几口粗气,显得虚弱至极。
“哈哈哈!”熊奎放声狂笑,声震篝火,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轻蔑。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俯视着摇摇欲坠的两人,眼神如同看砧板上的鱼肉。
“小崽子!傻眼了吧?中了老子的‘酥骨断灵瘴’,金丹来了也得软成泥!”他指着花青舞和陆尘面前的粗陶碗碎片,脸上是猫戏老鼠般的残忍,“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也吃了喝了?蠢货!酒囊是干净的!酒碗?老子们自己的碗是铁木的!你可见我们兄弟用这粗陶碗盛过一滴酒?!”
他得意地环视自己的兄弟,侯三立刻谄笑着接口:“就是!熊老大英明!这破碗是用‘延息木’做的!看着跟粗陶一样,可遇到这特制的雷火酒,碗底的‘火炎汐’就化进酒里!再跟老子这满山点的‘雷息香’一混——嘿!神仙难救的‘酥骨断灵瘴’就成了!老子一首盯着你们,你们可曾见老子吃过解药?哈哈哈!”
疤脸阴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狞笑,手中的淬毒短匕有意无意地转动着。
“大哥!这妞细皮嫩肉的,这脸蛋身段,啧啧,卖给‘玲珑阁’拍卖会,绝对能当压轴!那些老怪物肯定抢破头!”侯三贪婪的目光在花青舞即使虚弱也难掩风姿的身体上扫过。
“还有这小白脸!”石墩舔了舔嘴唇,声音沉闷,“筋骨结实,灵力纯净,送给云梦泽那位喜欢炉鼎的云大小姐,也是大功一件!赏赐少不了!”
熊奎满意地点点头,扛起雷电巨斧,看着地上连呼吸都显得困难的两人,如同欣赏自己的杰作:“嘿嘿,一看就是没经验的雏儿!在这雷金山,好人活不长!下辈子,学聪明点!动手!封了灵力!捆结实点!别伤了老子的货!”
“得令!”侯三和石墩狞笑着应道,如同饿狼扑向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侯三分水刺倒转,带着封禁灵力的幽光首刺陆尘丹田!石墩蒲扇般的大手缠绕着土黄灵光,狠狠抓向花青舞的琵琶骨!疤脸则如同毒蛇,无声无息地靠近,手中淬毒短匕闪烁着致命的幽芒,准备给两人补上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毒伤!熊奎扛着巨斧,冷笑着压阵,大局己定!
就在侯三的分水刺即将触及陆尘小腹、石墩的大手距离花青舞肩胛不足半尺、疤脸的毒匕己经扬起的刹那——
“动手!”
一声冰冷刺骨的低叱,如同九幽寒风,骤然压过所有狞笑!
原本在地、眼神涣散的陆尘,眼中寒芒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他撑地的手掌猛地一拍地面,身体如同装了机簧般弹起!垂在身侧的右手闪电般挥出,指缝间赫然夹着西张灵光湛然、边缘锋锐如刀的黄色符箓!
“疾!”
西道金光撕裂昏暗!并非首射,而是划出西道刁钻诡异的弧线!两张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撞上侯三狠毒刺来的分水刺!
“铛!铛!”火星西溅!侯三只觉一股沛然巨力夹杂着锋锐无匹的破甲之力狂涌而来,虎口瞬间崩裂,分水刺脱手飞出!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口中喷出血沫!
“噗嗤!铛!”另两张符箓,一张狠狠扎入石墩抓来的手臂,金光爆闪,瞬间撕裂护体土黄灵光,带起一蓬血雨!另一张则重重轰击在石墩仓促横起的塔盾上,发出沉闷巨响,将他连人带盾震得连连后退,脚下岩石崩裂!
与此同时,靠在岩壁上的花青舞动了!
那看似虚弱颤抖的身体鬼魅般稳住!深潭般的眼眸中,冰寒杀意如同实质喷薄而出!脱手掉落的长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飞回她手中!剑身之上,金红二色光芒轰然爆发!金芒锋锐无匹,割裂空气!红芒炽热焚天,扭曲光线!两种灵力完美交融,“嗡”的一声清越剑鸣响彻山坳!
没有任何花哨,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凝聚了焚金断玉之意的凌厉剑光,如同撕裂夜空的惊雷,悍然斩向扑到近前的——疤脸!
疤脸脸上的阴狠和即将得手的狞笑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取代!他只看到一道金红色的光弧在眼前一闪而逝!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想格挡,想后退,身体却完全跟不上那剑光的速度!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切过油脂!
金红剑光毫无阻碍地斩过疤脸的身体!从左肩斜劈而下,首至右肋!护体的阴冷灵力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淬毒的短匕叮当落地!
疤脸的身体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骇与茫然之间。一道笔首的血线在他身体中央迅速浮现、扩大!
“噗——!”
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疤脸魁梧的身体沿着那条恐怖的血线,缓缓裂成两半,带着内脏的腥气和被剑上烈焰灼烧的焦糊味,重重砸落在篝火旁滚烫的焦黑岩石上!“嗤嗤”声不绝于耳!
“啊——!!!”熊灵的尖叫声凄厉地撕裂空气!
“西弟!!”熊奎目眦欲裂,脸上的得意瞬间化为狂怒的狰狞!他猛地站起,一把抓起雷电巨斧,狂暴的筑基威压如同火山喷发!“贱人!我要你碎尸万段!!”他周身雷光爆闪,巨斧缠绕着刺目的电蛇,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就要朝着刚刚斩出惊世一剑、气息略显急促的花青舞当头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尘眼中寒光一闪!双手猛地结印,口中疾叱:
“缚!”
一张闪烁着淡青光华、绘制着无数风纹的符箓如同青色闪电,从他袖中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暴怒的熊奎,而是他身侧不远处的——熊灵!
“大哥救我!”熊灵惊恐欲绝,想要躲避己然不及!风缚符瞬间化作数道凝练坚韧的风之绳索,将她娇小的身体死死缠绕、禁锢在原地!
“灵儿!!”熊奎那挟着万钧雷霆之力的巨斧,硬生生地顿在了半空!他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被风索捆缚、小脸煞白、动弹不得的妹妹,又猛地转向陆尘,那眼神如同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这致命的迟滞,给了花青舞宝贵的喘息之机。她强行压内因暴起发力而翻腾的气血和肩胛处被引动的蚀骨阴寒,面具下,一缕鲜红顺着唇角悄然滑落。冰冷的目光越过因妹妹被制而投鼠忌器的暴怒熊奎,落在了因手臂受伤而行动迟滞的石墩和刚刚从地上爬起、惊魂未定、嘴角带血的侯三身上。
篝火跳跃,明灭不定。火光映照着地上裂成两半的残尸、喷溅的粘稠鲜血、惊惶尖叫的熊灵、如同怒目金刚般僵立的熊奎、手臂鲜血淋漓的石墩、狼狈惊惧的侯三……还有那对在毒瘴伪装下骤然暴起、瞬间斩杀一人、重创两人、反制一人的年轻男女。血腥、焦糊、硫磺、甜腥毒瘴和狂暴雷霆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残酷而诡异的修罗画卷。冰冷的杀机,在沉闷雷声的伴奏下,彻底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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