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喧嚣，像一锅煮沸的灵米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宋倾城端着酒杯，指尖轻轻着冰凉的杯壁，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雷仪，扫过场上每一张脸。
她身边的东方羽正说着圣皇城近几年的趣闻：“……前阵子城西突然冒出个摆摊算卦的，说自己能预测修士突破的时机，结果被丹盟的人抓了，才发现他就是个炼气期的骗子，全靠瞎蒙……”
“哦？那他运气倒好，没被打死。”宋倾城淡淡应着，目光却落在不远处正跟人碰杯的宋明辉身上。这老二频频看向库房的方向，嘴角紧抿，像是丢了魂的公鸡——想来是心疼那些即将“不翼而飞”的宝贝。
东方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若有所思：“你似乎……对宋家的事不太上心？”
“一个抛弃女儿两百年的地方，有什么可上心的。”宋倾城收回视线，举杯与他轻碰，“倒是你，这些年过得不错，金丹后期了？”
东方羽脸上泛起一丝赧然：“侥幸突破罢了。倒是你，倾城，你的修为……”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灵力波动平稳却深邃，竟看不透深浅。
“马马虎虎，还行。”宋倾城含糊带过，心里却在盘算：按时间算，杨彪他们该摸到主库房了。
与此同时，宋家后山，主库房。
杨彪搓着满是老茧的大手，眼睛亮得像两盏探照灯。这匪云堂的二当家，比赵虎更添了几分狡黠，此刻正猫在库房外的阴影里，对着身后二十多个精壮汉子比手势。
“记住了，赵老大吩咐过，动静要小，下手要狠！”他压低声音，唾沫星子喷了前排小弟一脸，“尤其是标着‘秦家’字样的箱子，那是宗主的私产，优先搬！其他的，见啥拿啥，别客气！”
小弟们个个点头如捣蒜，手里的麻袋和储物袋早就准备好了——这些储物袋都是钱满贯特意找来的次品，容量大但灵气波动弱，不容易被察觉。
库房的守卫换班的间隙，不过三息时间。
杨彪眼神一凛，猛地挥手。
二十多个汉子像狸猫般窜出去，动作快得惊人——谁能想到，这群前土匪如今竟有这般身手？
负责看守库房的两个金丹期护卫，刚打了个哈欠，就觉得后颈一麻，眼前一黑，软倒在地。杨彪上前，熟练地搜走他们的传讯符，又往他们嘴里塞了块破布，这才掏出周老道给的破阵符，往库房大门上一拍。
“咔嚓”一声轻响，闪烁着灵光的防护阵法，竟真的被破了个缺口。
“成了！”杨彪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进去。
库房里的景象，差点让他把舌头吞下去。
一排排货架上，堆满了各种宝贝：上品灵石堆成小山，灵米装在一人高的大缸里，墙角码着一排排丹药瓶，架子上挂着寒光闪闪的兵器，还有各种妖兽皮毛、矿石、灵草……
“我的娘哎……”一个小弟忍不住低呼。
“闭嘴！搬！”杨彪回过神，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储物袋都撑开了！往死里装！”
汉子们顿时疯了似的扑上去，往储物袋里塞灵石，扛灵米，抱丹药瓶。有个急性子的，首接扛起一整缸灵米就往缺口外冲，差点被门槛绊倒。
“傻蛋！用储物袋！”杨彪气得跳脚，自己却抱起一个装着上品灵石的箱子，往怀里揣了几块，又塞了把匕首——这匕首看着锋利，回去能给婆娘切菜。
宋家藏宝阁，地下三层。
小山带着五个侠云宫的惯偷，像五条泥鳅，从通风管道里滑了出来。这小子以前是圣皇城丐帮的“盗圣”，专偷达官贵人，对这种机关密布的地方，比自家炕头还熟。
“都给我放亮眼睛。”小山压低声音，手里拿着根细铁丝，三两下就撬开了一道石门，“老瞎子说了，真正的好东西在最里面的玉柜里，那些摆在外面的，都是障眼法。”
石门后，果然别有洞天。
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照亮了整个空间。数十个玉柜整齐排列，里面放着的，都是些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珍宝：拳头大的珍珠，流光溢彩的宝石，记载着功法的玉简，还有几件一看就不简单的法宝。
“乖乖……这要是换了钱，能在圣皇城买十套房！”一个小偷偷摸地拿起一颗鸽血红宝石，眼睛都首了。
“出息！”小山拍掉他的手，“宗主说了，这些宝贝能提升修为，比房子值钱！快，玉柜里的东西，一样都别落下！”
他们的动作比匪云堂的更轻巧，用特制的细针，小心翼翼地挑开玉柜的锁，将里面的宝贝一件件装进特制的、能隔绝灵气的布袋里——这是为了防止宝贝的灵气外泄，被人发现。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小山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人瞬间躲到玉柜后。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端着一盏油灯，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嘴里还嘟囔着：“奇怪，刚才好像听到动静……”
这是藏宝阁的看守长老，修为竟有金丹中期。
小山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两个小偷会意，悄无声息地绕到老者身后，拿出沾了的手帕，猛地捂住他的口鼻。
老者只来得及“唔”一声，就软了下去。
“搞定！”小山松了口气，拍了拍手，“动作快点，这老东西醒了就麻烦了！”
几人加快速度，连玉柜里垫着的丝绸，都被一个有特殊癖好的小偷卷走了——他说这料子滑溜，回去能给丐帮的小乞儿做件新衣服。
宋家西跨院，几位庶出小姐的私库。
红袖带着五个穿云堂的姑娘，正翻箱倒柜。这红袖以前是教坊司的头牌，最懂女人心思，知道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私库里藏着多少好东西。
“姐妹们，动作轻点，别弄坏了这些好料子。”红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件绣着凤凰的云锦披风，塞进自己的储物袋——这披风比红拂那件还好看。
一个圆脸姑娘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银珠宝，还有几瓶养颜丹。
“红袖姐，你看这个！”她举起一瓶丹药，眼睛发亮，“这是‘驻颜丹’，听说一颗能年轻五岁！”
“拿着拿着。”红袖头也不抬，正将一面菱花镜塞进怀里——这镜子能照出幻术，是好东西，“宗主说了，这些庶女的东西，留着也是浪费，不如给咱们穿云堂添点嫁妆。”
她们动作轻柔，说话细声细气，却比匪云堂的汉子们更狠。不仅搜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连妆奁里的胭脂水粉，都被她们用小盒子装了——这些玩意儿在青霞山，能换不少灵米。
有个姑娘甚至还试了试一件粉色罗裙，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这裙子真好看，等回去洗干净了，我穿给阿彩姐看看。”
宋家药圃旁的丹房。
丹道子捋着山羊胡，看着架子上一排排丹药瓶，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这老头以前是个散修丹师，因为炼废丹炸了丹盟的药库，才投奔青霞宗，对丹药的痴迷，简首到了病态的程度。
“啧啧啧，‘聚气丹’，成色一般；‘凝脉丹’，火候差了点……不过聊胜于无。”丹道子一边点评，一边往储物袋里塞，连瓶底沾着的药渣都没放过。
他身后的两个妙手堂弟子，正忙着搬丹炉。这丹房里有个三品丹炉，虽然比老瞎子的九转紫金炉差远了，但在青霞宗，也算是稀罕物。
“小心点！别碰坏了炉耳！”丹道子心疼地叮嘱，自己却拿起一把玉勺——这勺子是暖玉做的，炼丹时能稳定火力，他觊觎很久了。
角落里，一个装着药渣的大缸，都被他们翻了一遍。丹道子从里面捡起几粒没炼化干净的药籽，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这是‘紫心兰’的种子，回去种在青霞山，来年就能收获了！”
演武场，寿宴依旧。
宋倾城端起酒杯，看似不经意地抿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一个细节：负责巡逻的护卫，换班频率好像变了，而且有几个眼神闪烁，似乎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东方羽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
“没什么。”宋倾城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只是觉得，今天的月亮，格外圆。”
东方羽抬头看了看天，确实，一轮圆月高悬夜空，清辉洒满大地。他笑了笑：“是啊，中秋月圆，本就是团圆的日子。你能回来，挺好的。”
宋倾城没接话，心里却在盘算：杨彪他们动作够快，按时间算，主库房应该快搬空了。
就在这时，老二宋明辉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宋耀武低声说了几句。宋耀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虽然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但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却泛了白。
“怎么了，明辉？”三皇子赵灵均恰好看到这一幕，笑着问道。
“没……没什么。”宋耀武强笑道，“府里的下人笨手笨脚，打碎了个酒杯，明辉是来告诉老夫一声。”
宋倾城心里冷笑：打碎酒杯？怕是库房里少了半缸灵米吧。
她对不远处的赵虎使了个眼色。赵虎立刻心领神会，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嚷嚷起来：“这酒喝着不过瘾！宋老……呃，家主！有没有更烈的酒？咱们匪云宫的弟兄，就爱喝烧刀子！”
他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宋耀武正憋着气，闻言更火，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对管家使眼色：“去，给……给赵护法拿几坛最好的灵酒！”
“谢家主！”赵虎嘿嘿一笑，冲身后的弟兄们使了个眼色——这是信号，让外面放风的弟子，通知里面的人加快速度。
红拂和阿彩也配合地娇笑起来，拉着几位夫人敬酒，把气氛搅得更热闹，没人再注意宋耀武的脸色。
老瞎子则拉着圣皇宗的长老，吹嘘自己的“相面之术”：“长老您印堂发亮，不出三日，必有奇遇！不过……您这左眉有颗痣，怕是会遇到点小破财……”
圣皇宗长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竟真的信了几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宋家后山，主库房外。
杨彪看着最后一个小弟扛着半缸灵米钻出来，终于松了口气。库房里，除了几个空箱子和一地狼藉，几乎被搬空了。
“撤！”他低喝一声，带着人，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藏宝阁、西跨院、丹房……各处的人马，也陆续撤离，每个人的储物袋都鼓鼓囊囊，走路都打晃。有个小子因为塞了太多灵石，储物袋勒得肩膀生疼，却笑得合不拢嘴。
演武场。
宋倾城看到赵虎偷偷比了个“搞定”的手势，心中大石落地。她站起身，对着宋耀武盈盈一拜：“父亲，女儿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宋耀武巴不得她赶紧走，立刻点头：“嗯，去吧，早点休息。”
东方羽也跟着站起来：“我也有些乏了，宋伯伯，告辞。”他看了宋倾城一眼，“倾城，我送你回去吧。”
宋倾城想拒绝，却看到宋明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便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出演武场，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好像……有很多心事。”东方羽轻声道。
宋倾城侧头看他，月光下，他的侧脸温润如玉，眼神真诚。原主的记忆里，这个青梅竹马，确实是真心待她好。
“有些事，以后再告诉你。”她淡淡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宋明辉气急败坏的吼声：“不好了！库房被盗了！藏宝阁也空了！快！封锁所有出口！别让贼跑了！”
宋倾城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她回头，看向乱作一团的演武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宋耀武，你的寿礼，本座收下了。接下来，该算算别的账了。
东方羽看着她的眼神，心中一震，突然觉得，眼前的倾城，好像有很多秘密，是他从未了解过的。
夜风拂过，带着桂花的香气，也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青霞宗的“薅羊毛”大计，完美收官。但属于宋倾城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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