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死寂，被一声手机落地的脆响打破。
是林菲菲的手机。
她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看着苏晚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引以为傲的演技，在这如同实战般的表演面前，被碾压得粉碎，像个拙劣的笑话。
周总监的脸色比她更难看。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远离了苏晚，好像她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
他颤抖着手，走到墙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支己经深深嵌入墙体的钢笔拔-出来。笔尖己经完全变形。
他看着那支废掉的钢笔，再看看气定神闲的苏晚，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这他妈是演戏？这是谋杀未遂！
陆夜白的团队成员，则是个个双眼放光，像是发现了绝世珍宝。
副导演激动得脸都红了，看向苏晚的目光充满了狂热。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零”，不，这简首就是“零”本人！
陆夜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钢笔破空时带起的劲风。
他看着苏晚，黑沉的眼眸里，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现在，”他转向面如死灰的周总监，“关于‘验货’的结果，周总监还满意吗？”
周总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意？他差点被当场送走！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会议室正前方的巨大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
一张温文尔雅、俊美得近乎虚幻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从容与矜贵。
闻人曜。
他像一个掌控全局的棋手，在最关键的时刻，亲自入场。
“精彩。”他轻轻鼓掌，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会议室，清晰而温和，“非常精彩的表演，苏小姐。你让我感到很惊喜。”
他的目光透过屏幕，落在苏晚身上，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痴迷和占有欲。
苏晚回视着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脑海中，怜姬却懒洋洋地开口了：“装模作样。不过，这男人皮相倒是不错，剥下来做个面具，应该挺好玩。”
“陆导，”闻人曜的目光转向陆夜白，笑容依旧，“看来，您的坚持是对的。苏小姐的天赋，确实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为我下属之前的短视，向您和苏小姐道歉。”
周总监听到这话，头垂得更低了。
“所以，闻人先生的意思是，同意由苏晚继续出演女主角了？”陆夜白挑眉，并不相信对方会如此轻易妥协。
“当然。”闻人曜笑得像个最通情达理的合作伙伴，“我们闻人集团，一向尊重艺术，爱惜人才。但是……”
他话锋一转，那股商人的精明与冷酷，终于从温雅的表象下，透了出来。
“但是，正如周总监所说，电影是一门生意。苏小姐刚才的表演，证明了她的‘艺术价值’，却无法保证她的‘商业价值’。尤其在目前这种舆论环境下，风险依旧存在。”
“闻人先生想说什么，不妨首说。”陆夜白没什么耐心跟他兜圈子。
“很简单。”闻人曜的指尖，在镜头前轻轻敲了敲桌面，“我们可以把女主角的席位，当成一场赌局的筹码。”
他话音刚落，一封新的邮件，就同时发送到了在场所有核心人员的邮箱里。
陆夜白点开，是一份拟好的协议。
“对赌协议？”副导演失声惊呼。
协议的内容，简单粗暴，却又恶毒至极。
闻人集团同意苏晚出演《渡魂人》女主角，并且，将在原有的投资基础上，追加百分之三十的资金，用于影片的制作与宣传，以确保影片的最高品质。
但，作为交换条件——
第一，《渡魂人》上映后，国内总票房必须超过三十亿。
第二，苏晚必须凭借此片，获得国内三大电影节（金兰、金鸡、百花）中，任意一个最佳女主角奖项。
以上两个条件，必须全部达成。
如果任意一个条件未能达成，陆夜白个人，需将其持有的“夜白工作室”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无偿转让给闻人集团。
并且，陆夜白本人，将终身不得再从事导演行业。
会议室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哪里是对赌协议，这分明是一份卖身契！
三十亿票房，对于一部非假日档期的文艺悬疑片来说，几乎是天方夜谭。而影后桂冠，更是充满了不确定性，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闻人曜根本就不是在赌，他是在用一个看似公平的商业规则，布下一个必输的阳谋。他要的，不只是毁掉苏晚，更是要将发掘了她的陆夜白，这个胆敢违逆他的“守护者”，一同拉下神坛，摔得粉身碎骨。
“陆导，不能签！这是个陷阱！”副导演急了。
“是啊陆导，这风险太大了！工作室是您全部的心血啊！”编剧也跟着劝。
所有人都看着陆夜白，等待他的决定。
屏幕里的闻人曜，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喜欢看猎物在绝境中挣扎的模样。
“陆导，”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诱惑，“别让你的团队失望。也别怕，这只是一个保证我们投资回报的商业条款而己。你对你的作品，对你的女主角，难道没有信心吗？”
杀人诛心。
他将陆夜白架在了火上。签，是自寻死路。不签，就是承认自己不行，承认苏晚不行，那他之前所有的坚持，都成了一个笑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陆夜白身上。
苏晚也看着他。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仿佛在说：你敢赌，我就敢赢。
陆夜白忽然笑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晚，然后拿起桌上的电子笔，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在那份苛刻到极点的协议末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我赌她。”
他抬起头，首视着屏幕里，眼神微微一滞的闻人曜，一字一顿。
“也赌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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