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钢筋水泥厂,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盘踞在京郊的荒野上。
《渡魂人》剧组最重要的一场爆破戏,将在这里拍摄。
现场气氛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钢丝。道具组、灯光组、摄影组,每个人都在做最后的检查,对讲机里传来副导演沙哑的指令声,嘈杂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陆夜白站在监视器前,眉头紧锁,神情是惯常的冷峻。
“爆破组,安全确认最后一遍!”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片场,“所有爆点的位置、当量、引爆时间,再核对一次!”
“放心吧陆导,都检查了八遍了,万无一失!”一个陌生的脸孔,戴着安全帽,从爆破控制点那边探出头,笑得格外殷勤。他是新来的爆破技师,据说经验丰富。
山猫站在陆夜白身后,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那人脸上一扫,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苏晚己经化好了战损妆,脸上沾着灰尘和人造血浆,站在预定的起始位置。
一个月地狱式的训练,让她脱胎换骨。原本纤细的身形,此刻裹在黑色的作战服里,透着一股利落的韧劲。
她静静地站着,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刃,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脑海中,夜莺的声音,如同一根冰冷的弦,在昨夜被拨响后,就再未平息。
“火药……背叛……”
她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风中飘来的尘土味道,远处机器运作的微弱嗡鸣,甚至那个爆破技师过于热情的笑容,都在她的意识里被无限放大,组合成一幅充满违和感的画面。
这场戏,是女主角“零”和男主角为了摆脱追兵,引爆整栋大楼,从五楼预留的逃生通道跳下的重头戏。
男主角由国内一位知名的武打明星出演,此刻正活动着手脚,和武术指导确认着动作。
“苏晚,准备好了吗?”陆夜白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
苏晚抬起眼,看向监视器后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各部门注意!准备!”副导演扯着嗓子大喊。
整个片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A!”
陆夜白一声令下。
苏晚和男演员立刻按照预演的路线,向着大楼内部冲去。
按照剧本,他们会在奔跑的过程中,触发第一、第二个小型爆点,营造出紧张的追逐感,最后在抵达中心承重柱时,按下引爆器,触发真正的大爆炸。
“砰!”第一个爆点炸开,飞溅起一小片碎石和烟雾,效果完美。
男演员的表演经验丰富,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慌的表情,拉着苏晚继续向前。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第二个爆点范围的瞬间,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
不对劲!
夜莺的战斗首觉,像一道闪电,贯穿了她的西肢百骸!
空气的流动异常!压力不对!那个方向传来的,不是小型爆点的能量波动,而是一股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暴的毁灭气息!
引爆时间被提前了!威力,也被加大了!
这不是演戏,这是谋杀!
所有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监视器后的陆夜白,都还以为一切在按计划进行。
但苏晚的身体,己经先于她的大脑,做出了最原始、最迅猛的反应。
她没有再往前跑,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甩开男演员的手,腰腹发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方向不是预定的逃生路线,而是——监视器所在的位置!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疯了吗?拍摄中途,她居然冲向了导演!
陆夜白也怔住了,他看着那个在烟尘中,如同一头雌豹般向自己疾冲而来的身影,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晚!你干……”
他的话没能说完。
就在苏晚扑到他面前的刹那,她身后,那栋废弃工厂的中心位置,爆发出了一团比太阳还要刺眼的巨大火球!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
那根本不是剧本里设计的爆炸效果,那是足以将整栋建筑夷为平地的、恐怖的三倍当量!
在所有人被那道强光晃得睁不开眼,被那声巨响震得大脑一片空白时,苏晚己经做出了反应。
她一个凶狠的飞扑,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陆夜白,死死地扑倒在地!
她没有用手去缓冲,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压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朝向了那片毁灭的源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恐怖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被炸飞的混凝土碎块、玻璃碴和扭曲的钢筋,如同一场死亡风暴,呼啸而至!
监视器、轨道、灯架……所有的一切,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巨大的气浪和致命的碎片,擦着他们的头顶,狠狠地砸在了他们原先站立的位置,留下一个狰狞的坑洞。如果晚了零点五秒,他们两个现在己经成了两滩肉泥。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不知过了多久,硝烟与尘土,才缓缓开始沉降。
现场一片狼藉,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空袭。侥幸逃过一劫的工作人员,有的瘫在地上,有的抱着头,发出惊恐的尖叫。
一片死寂的混乱中,陆夜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耳边是持续的轰鸣,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尘埃。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卡车迎面撞上,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
然后,他感觉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很轻,却又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坚韧。
他低下头。
苏晚就趴在他的身上,双手还死死地护着他的后颈。她的脸近在咫尺,原本精致的妆容己经彻底花了,沾满了黑色的灰烬和尘土,几缕发丝被汗水和血污粘在脸颊上,狼狈不堪。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冷静,和一丝属于猎食者的、冰冷的锐利。
她用自己的后背,为他挡住了一切。
陆夜白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漏跳了一拍。
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和一丝烧焦的味道。
他猛地伸手,想要将她推开,查看她的伤势。
“苏晚!”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与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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