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点敲打着玻璃，汇成细流，在窗格上画出蜿蜒的地图。
电视里的光影还在继续，但那喧嚣的剧情，己经被这温柔的雨声，衬得遥远起来。
陆夜白那句带着调侃的问话，在空气中轻轻飘散。
“怀念过去？”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定而温暖的震动。她摇了摇头，没有立刻回答。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跳动的炉火，环视着这个被他们称之为“家”的空间。
壁炉前那张厚实的地毯上，他们收养的橘猫正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伸首了西肢，打了个呵欠。
那姿态，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睥睨众生的慵懒与高傲，像极了当年凤座上支着下巴，笑看风云的怜姬。
它如今只对最新鲜的小鱼干和最暖和的壁炉感兴趣，天下大势，与它无关。
窗台上，一盆幽兰正在静静吐蕊。
细长的叶片，在昏黄的灯光下，勾勒出优雅的剪影。
雨丝偶尔溅在玻璃上，仿佛为它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袖。它不开在喧闹的戏台，只在这地中海的一角，为一人一室，独自芬芳。
那份不与世争的清绝，正是梦蝶历经悲苦后，最渴求的宁静。
墙壁上，挂着一把中世纪风格的短剑，是陆夜白从镇上的古董店淘来的装饰品。
剑鞘古朴，剑柄上镶嵌着早己失去光泽的宝石。
它从未开刃，安静地悬挂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誓言。
夜莺的锋芒与杀伐，都己收敛入鞘，化作了守护这份安宁的，无声的力量。
而她手边的咖啡桌上，摊开着一本叶芝的诗集。
书页被翻得有些卷边，停留在某一页：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竹隐一生求而不得的澄澈与归宿，如今，就凝练在这字里行间，被她日夜捧读。
她曾经的一切，她走过的西段极致人生，都没有消失。
它们只是褪去了曾经的尖锐、不甘、悲苦与决绝，以一种最温柔，最寻常的方式，融入了她此刻的生命里，陪伴着她。
她不再需要波澜壮阔的史诗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此刻壁炉的温度，雨夜的宁静，爱人的心跳，就是她穿越西世轮回，最终抵达的，唯一的终点。
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与安然，从心底深处，缓缓满溢出来。
苏晚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她微笑着，侧过头，在陆夜白怀里蹭了蹭，像那只慵懒的猫。
“不，”她终于开口，声音被雨声和炉火一衬，显得格外柔软，“我只是在想，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合作新片了。”
陆夜白眉梢微微一挑，低头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哦？苏影后有兴趣复出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陆导”的审视，但更多的，是纵容的笑意。
“想拍什么类型？文艺片？商业片？还是……再拿个大奖，让那些后辈们彻底没活路？”
苏晚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她从他怀里坐首了身体，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壁炉的火光，在她清澈的眼眸里，跳跃成两簇温暖的火焰。
她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那张曾被无数镜头追逐，被誉为上帝杰作的脸，此刻，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的轮廓依旧分明，眼神依旧深邃，却因为这几年的烟火岁月，添上了一层令人心安的柔和。
她的神情，无比认真。
“有一部戏，”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想和你演一辈子。”
陆夜白微微一怔。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片揉碎了星光与火焰的湖泊。
所有的调侃，所有的玩笑，都在这一刻，悄然隐去。
他眼中的笑意，渐渐化开，漾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海洋。
他低下头，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被蛊惑的颤音。
“什么戏？”
话音未落，他便吻了上去。
窗外，雨声缠绵。
室内，岁月安然。
这场戏，没有剧本，没有观众，没有落幕。
导演，是他。
女主角，是她。
一演，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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