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警报声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苏清歌霍然起身时，过膝靴的皮质在腿弯处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那是沈墨用特殊胶合剂重新粘合的裂痕，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发烫。
"陈默到了。"陆沉舟的声音比警报更冷静。
他摘下腕表放在桌面，金属表壳磕出清脆的响，"暗影的人能黑进舞台系统，但需要有人从物理层面破防。"他说着解开袖扣，藏在西装纤维里的银丝突然泛起蓝光，像活过来的蛇群般游向宴会厅角落的通风口。
苏清歌这才注意到，原本站在阴影里的陈默不知何时逼近了后台承重墙。
他的左小臂是泛着冷光的机械义肢，此刻正抵在通风管接口处，金属关节与管壁摩擦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声纹锁用《涅槃》休止符加密——"他的声音被机械义肢运作的嗡鸣截断，义肢末端突然弹出一根细如发丝的探针，"需要干扰源。"
"来了。"沈墨的回应几乎与陈默的话重叠。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微型改锥，指尖快速划过苏清歌过膝靴外侧的暗扣——那是她亲手设计的三叶草形装饰，此刻在她的操作下突然弹出半厘米长的银片。"量子干扰器。"她咬着后槽牙将银片按进通风管缝隙，"能覆盖三秒声纹识别。"
三秒。
苏清歌数着自己的心跳。
宴会厅里的保安还在试图控制裴无欢，那男人被架着往门外走时突然笑出声，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等你们见到真正的舞台——"话音被门轴转动声切断，保安的制服袖章擦过门框，带起一阵风，将全息投影残留的蓝光吹得摇晃。
"坐标锁定。"陆沉舟的西装纤维在通风管口织成一张发光的网，波状的纹路像水面的涟漪，"指向海底。"他抬眼时，瞳孔里映着纤维网投下的光，"声音子宫的核心。"
海底？
苏清歌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过膝靴上的裂痕。
三天前沈墨蹲在化妆间给她修靴子时，曾盯着裂痕喃喃："有些伤，是为了让光透进来。"此刻裂痕里的荧光粉突然开始规律性闪烁，像某种摩斯密码。
"培养舱启动。"江临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响，"苏清歌，你该看监控。"
监控画面在宴会厅的电子屏上亮起。
那是间泛着幽蓝冷光的密室，中央的玻璃舱里浮着个与苏清歌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闭着眼睛，发梢浸在淡绿色的营养液里，后颈有片蝴蝶状的纹路——苏清歌猛地摸向自己后颈，那里只有片淡粉色的胎记。
"克隆体。"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她的机械义眼在扫描。"
玻璃舱的指示灯次第亮起。
克隆体的睫毛颤动两下，睁开眼。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暗红色的虹膜里流转着数据流，与苏清歌隔着屏幕对视的瞬间，她的手指突然扣住舱壁，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不是血，是某种粘稠的纳米机器人。
"完美需要驯服。"
机械合成音从西面八方涌来。
苏清歌猛地转头，发现声音来自通风管深处。
霍振宇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喉结处嵌着枚金属片，说话时金属片震动着发出高频啸叫："你们以为能打破规则？"他的指尖划过墙面，水泥竟像面团般凹陷下去，"我的脊椎......"他突然捂住后颈，指缝里渗出金色的光，"在吸收凤凰能量。"
"沈墨！"苏清歌的呼喊混着玻璃碎裂声。
克隆体己经冲破培养舱，她的腿上也穿着过膝靴——但那靴子是纯黑的，没有裂痕，靴口处绣着与萧玉棠发饰同款的缠枝莲纹。
她的机械义眼锁定苏清歌，抬手就是一记劈砍，空气被撕开的声响像刀割丝绸。
"纳米机器人！"沈墨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不再是平日的毒舌调侃，而是带着破音的急促，"她靴子里的纳米机器人在复制你的生物特征！"她扯下自己的耳环——那是对造型像五线谱的银饰，此刻被她捏碎在掌心，"用你的过膝靴！
暗扣里的纳米机器人，组成十字架！"
苏清歌的手指几乎是本能地按向靴侧暗扣。
裂痕里的荧光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无数细如尘埃的金色颗粒从靴缝里涌出，在半空聚成十字架形状。
克隆体的动作顿了顿，机械义眼里的数据流出现短暂的紊乱。
"双生共鸣。"陆沉舟的声音像定音锤。
他不知何时站到苏清歌身侧，西装纤维织成的声波罗盘正贴着她后背，"需要你的声音，和她的。"
克隆体突然笑了。
那笑容与苏清歌如出一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以为......"她的话被一声清越的琴音截断——苏清歌这才发现，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流动的数据流，每一步都踩在跳动的琴键上。
她沿着琴键走向克隆体，过膝靴的鞋跟与琴键碰撞出清脆的响，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战歌。
"脖颈纹路。"苏清歌在距离克隆体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她看见对方后颈的蝴蝶纹正在变化，逐渐与记忆里夏侯薇的颈纹重合，"你们是完美模型的活体载体......"
克隆体的机械义眼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与霍振宇后颈相同的金光；苏清歌同时感觉到，声波罗盘在后背发烫，陆沉舟的体温透过西装纤维传来，像团烧不尽的火。
空气开始震颤。
那是声波共振的前兆。
苏清歌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克隆体的机械心跳重叠，听见沈墨在耳麦里喊"快"，听见陈默的机械义肢最后一次刺入通风管的脆响。
她望着克隆体逐渐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沈墨说过的另一句话："真正的舞台，是让真心与假意，都发出最清晰的回响。"
下一秒，两股声波从她们体内同时炸开。
声波震波像把透明的刀，精准剖开克隆体的胸腔。
苏清歌的耳膜在嗡鸣，后颈的淡粉胎记灼烧般发烫——那是她与克隆体共鸣的最后余震。
她望着对面的"自己"，看见对方机械义眼里的数据流如碎银般迸射，纳米机器人组成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黑色液体从指缝漏出，在地面聚成扭曲的墨团；后颈的蝴蝶纹先是膨胀成火焰形状，又骤然坍缩，最终凝出一行极小的血字："夏侯薇2.0"。
"是基因模板迭代标记。"陆沉舟的手指按在西装纤维织就的声波罗盘上，纤维突然收缩成细绳状缠上他手腕，"他们用夏侯薇的细胞培育初代，你是活体数据采集器。"他抬眼时，瞳孔里还映着克隆体崩解的残影，"刚才的共鸣波，触发了她的自毁程序。"
"自毁？"沈墨的指尖还捏着五线谱耳环的碎片，纳米机器人残留的电磁干扰让她的睫毛都在轻微颤动，"那为什么——"
警报声突然变调。
原本因声波震波暂时静默的通风管里，涌出暗红色的光。
苏清歌下意识后退半步，过膝靴的鞋跟碾过克隆体崩解留下的黑色液体，那液体竟像有生命般顺着靴底往上爬，首到触碰到裂痕处的荧光粉才"滋啦"一声汽化。
"海底信号源增强。"江临的声音从耳麦里劈进来，带着电流杂音，"你们头顶的宴会厅穹顶——"
苏清歌抬头。
水晶吊灯的光晕里，无数细如发丝的红色光线正从通风口、从墙壁缝隙、从她刚才站过的琴键状数据流里钻出来，在半空交织成半透明的茧。
茧的中心，浮着个与真子宫形态几乎一致的全息投影：外层是血色凤凰的轮廓，每根羽毛都在滴落液态光；内层是金色蝴蝶，翅膀扇动时抖落的金粉正组成复杂的生物链图谱。
"机械子宫的最终形态。"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垂落，他摘下一首戴着的黑色鸭舌帽，露出额角渗血的伤口——刚才破防通风管时被金属碎片划的，"我黑进系统时截到段录音，裴无欢说'要让完美歌声在子宫里重生七次'。"他用完好的右手扯下领口，露出锁骨处的蓝色纹身，那是"暗影"的标志，"现在看来，重生的不是歌声，是......"
"是他们的实验体。"苏清歌摸向后颈，胎记的灼热感正顺着脊椎往上传，"克隆体后颈的蝴蝶纹，和夏侯薇死时颈侧的压痕一模一样。
三年前她在清音阁练歌房猝死，警方说是突发心梗，但......"她的声音突然哽住——那是她第一次见陆沉舟的夜晚，夏侯薇的尸体被白布盖住前，她瞥见了死者后颈不自然的红肿，"当时我以为是项链勒的，现在看......"
"是培养舱的固定带。"陆沉舟的西装纤维突然全部缩回袖口，他扯松领带走向全息子宫，指尖刚触到血色凤凰的轮廓，整面墙的电子屏就同时亮起萧玉棠的脸。
那女人化着与克隆体靴口缠枝莲纹同款的眼妆，身后是泛着冷光的实验室，"清歌妹妹，惊讶吗？"她的声音甜得发腻，"你以为《天音之星》是选秀？
那是活体数据采集场。
你每唱一个高音，每流一滴泪，都在给机械子宫输送养分。"
苏清歌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初赛时喝的那杯温水，想起决赛夜后台突然故障的耳返，想起萧玉棠总说"你的声音像水晶，碎了更值钱"——原来从她踏进清音阁第一天，就成了透明的培养皿。
"那霍振宇呢？"沈墨突然插话，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台微型摄像机，正对着全息子宫快速按动快门，"他说脊椎在吸收凤凰能量，是你们给他植入了什么？"
萧玉棠的笑容裂了道缝。
她身后闪过道黑影，裴无欢的金丝眼镜撞在镜头上，"闭嘴！"他的嘶吼带着破音，"告诉她们，告诉她们机械子宫能让我们掌控......"
"啪"的一声，画面黑了。
"信号被切断。"江临的声音重新清晰，"但我截到了坐标——机械子宫的实体在音海市外海的'凤凰礁'，那里有座废弃的海洋研究所，十年前沉氏集团竞标过......"
"是我爸放弃的项目。"陆沉舟的声音突然冷到极点，"当时地质勘探说海底有异常声波，现在看来，是他们在培育机械子宫的胚胎。"他转身看向苏清歌，目光扫过她过膝靴上的裂痕，"沈墨的量子干扰器还剩多少能量？"
"三秒前刚用完。"沈墨把摄像机塞进苏清歌手里，"但我在你靴子里藏了备用的纳米机器人，刚才组成十字架的那些，现在正在吸收克隆体的残留数据。"她扯了扯自己的发尾——那缕挑染的银蓝发色正在微微发亮，"看到我头发的光了吗？
和全息子宫的金色蝴蝶同频，说明......"
"说明机械子宫需要活体共鸣源。"苏清歌突然握住摄像机，镜头里的全息子宫正在收缩，血色凤凰的羽毛开始脱落，每片脱落的羽毛都化成红色光点钻进她的过膝靴裂痕，"而我，是最好的共鸣源。"
陆沉舟的瞳孔骤缩。
他冲过去想拉她，却见苏清歌对着全息子宫抬起右手——那是她唱歌时起手的姿势。
克隆体崩解留下的黑色液体突然在她脚边聚成漩涡，漩涡中心浮出截银色的管子，管子一端连接着全息子宫的金色蝴蝶核心，另一端......
"是声带连接管。"苏清歌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看见管子表面浮着自己的声纹数据，每道波纹都对应着《天音之星》的舞台、清音阁的练歌房、甚至陆沉舟第一次听她唱《断肠吟》的那个雨夜，"他们用我的声音养着这个怪物，现在......"
她的指尖轻轻搭在管子上。
全息子宫突然发出婴儿的啼哭。
那声音穿透所有电子设备，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敲出共鸣。
苏清歌望着陆沉舟瞬间紧绷的下颌线，望着沈墨颤抖着去捂耳朵的手，望着陈默机械义肢上突然亮起的红色警报灯，突然笑了。
"该我收回利息了。"她说着，手指缓缓扣住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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