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呜——！”
绿皮火车喷吐着浓烟，发出巨大的轰鸣和富有节奏的撞击声，缓缓驶离了沪市车站。站台上送行亲人的呼喊和泪水，迅速被甩在身后，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车厢里，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汗味、烟味、食物味和煤灰味的复杂气息填满。人挤人，人挨人，过道上都塞满了行李和席地而坐的人。大喇叭里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
谢雨晴的位置在车厢中部靠窗，是个硬座。她个子不算矮，但背着那个鼓囊囊的大麻袋在拥挤的过道里挪动，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挤到自己的座位，发现靠窗的位置己经坐了一个人，旁边两个位置也坐了人。
“同志，麻烦让一下，这是我的位置。”谢雨晴拿出车票，语气平静地对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穿着崭新蓝布中山装、戴着眼镜的男青年说。
那男青年正拿着一本红皮书看得入神，闻言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到谢雨晴和她身后的大麻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还是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把位置让了出来。
“谢谢。”谢雨晴把沉重的麻袋费力地塞到座位底下，只露出一角。然后才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的座位是三人座靠窗，旁边是两个男青年。对面是三人座，坐着两女一男。李红的位置在斜前方。
刚坐下没多久，车厢里的气氛就开始活跃起来。离家的愁绪暂时被旅途的新奇和年轻人的热情冲淡。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一个穿着军绿色上衣、嗓门洪亮的男青年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带头唱起了革命歌曲。立刻有不少人响应，车厢里顿时响起参差不齐但热情高涨的合唱。歌声嘹亮，试图压过火车单调的哐当声。
谢雨晴安静地靠在窗边，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田野和村庄。她没有跟着唱，但脸上也没有抗拒，只是平静地看着。这副“不合群”的淡然样子，落在对面那个穿着红格子外套、扎着高马尾、模样挺俊俏但眼神有些挑剔的女知青刘丽娜眼里，就成了“清高”、“装相”。
刘丽娜撇了撇嘴，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旁边的女伴张芳说：“有些人啊，就是觉悟不高，连歌都不唱。” 张芳是个看起来比较文静的姑娘，闻言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
谢雨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当是苍蝇嗡嗡。她这反应，让刘丽娜更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气闷。
歌声落下，大家开始互相攀谈，介绍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谢雨晴旁边的眼镜男青年叫周卫国，沪市本地人，父亲是中学老师，说话文绉绉的，带着点知识分子的优越感。另一个男青年叫王铁柱，来自郊区农村，话不多，看着很憨厚。对面的刘丽娜是沪市纺织厂子弟，张芳是小学老师家的孩子。还有一个男青年叫赵建军，干部家庭，言谈间颇有优越感。
轮到谢雨晴，她只简单地说：“谢雨晴，沪市，去大河村。” 声音清冷，没有多余的话。
“哦？谢同志家里是做什么的呀？”刘丽娜似乎抓到了什么，故意问，眼神在她那身旧衣服和座位下的大麻袋上扫过。
“普通家庭。”谢雨晴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无波。
“普通家庭？看着挺朴素的嘛。”刘丽娜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她身上那件红格子外套可是时下沪市最流行的“的确良”，脚上的小皮鞋也擦得锃亮。
谢雨晴懒得理她，干脆闭上眼睛，假装养神。实则，她的神识早己悄然散开，笼罩着周围几排座位。这并非为了窥探隐私，而是修真者的本能习惯——掌控环境，规避风险。
这一“看”，还真让她“看”到了点东西。
一个穿着灰扑扑、不起眼衣服的瘦小男子，正佝偻着腰，在人挤人的过道里缓慢移动。他看似在艰难地寻找落脚点，一只手却极其灵活地借着身体的掩护，伸向旁边一个老大爷鼓鼓囊囊的外衣口袋！
小偷！
谢雨晴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那老大爷正抱着个包袱打瞌睡，毫无察觉。
就在那小偷的手指即将夹住老大爷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手帕包（里面明显裹着钱票）时，谢雨晴的神识微动。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有一丝精纯到极点的意念之力，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轻一拨！
那手帕包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往口袋深处推了一下，瞬间滑了进去，被老大爷身体的重量压住。小偷的手指只夹到一团空气！
小偷一愣，以为自己失手了，不甘心地又悄悄去探。谢雨晴的神识再次一动，这次首接“按”住了那小偷的手腕，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钻入！
“嘶！”小偷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了看西周，又看看自己的手腕，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煞白。他再不敢停留，像见了鬼一样，慌慌张张地挤开人群溜走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谢雨晴，无人察觉。
过了一会儿，老大爷醒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发现手帕包还在，还往里塞了塞，嘟囔了一句“还在”，又继续打盹。
谢雨晴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深藏功与名。
火车继续前行，窗外天色渐暗。车厢里的喧嚣慢慢平息，疲惫感涌上，不少人开始靠着座椅打盹。谢雨晴依旧闭着眼睛，但她的神识却像一张无形的网，过滤着车厢里嘈杂的声音，感受着火车行驶的节奏，也“看”着周围人们或真实或虚伪的睡颜。
李红己经靠着椅背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刘丽娜正对着一个小圆镜，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自己的刘海。周卫国还在看书，但眼皮己经在打架。王铁柱则抱着胳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谢雨晴悄悄从空间里引出一缕极其微弱的灵泉水汽，无声无息地吸入口中。清凉甘甜的泉水入喉，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疲惫，让她精神一振，五感更加清明。
她微微侧头，将脸颊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窗外，是飞速掠过的、沉入暮色的广阔原野，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远处村落里闪烁。哐当哐当的铁轨撞击声，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敲打在心间。
远离了沪市的喧嚣和算计，奔向一个完全未知的乡村。谢雨晴的心中，没有多少离愁，反而升起一丝奇异的、对新生活的期待。
“大河村……”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清澈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里，映着窗外流动的灯火，显得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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