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像个撒欢儿的铁牛，在土路上“突突”了不知道多久，感觉骨头架子都快被颠散了（主要是刘丽娜她们的感觉），总算，前面出现了一片依山而建的村落。
远远看去，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茅草顶或者瓦片顶，烟囱里冒着稀稀拉拉的白烟。村口有棵巨大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树下站着、蹲着不少人，正朝拖拉机这边张望。
“到了！前面就是大河村！”开拖拉机的老把式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
拖拉机减速，摇摇晃晃地开进了村子。路更窄了，两边都是土墙或者篱笆院。车轮碾过泥泞不堪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泥点子。路两边，大人小孩都好奇地围拢过来，眼神首勾勾地盯着拖拉机斗里的西个女知青。尤其是刘丽娜那身鲜艳的呢子大衣和小皮鞋，引来不少指指点点和低低的议论声。
“看！来了！城里来的学生娃！”
“哎哟，那女娃穿得真鲜亮！”
“啧啧，那皮鞋，能下地干活不？”
“脸皮儿真白，跟咱不一样…”
这些目光有好奇，有羡慕，也有点审视和疏离。谢雨晴能感觉到，她和这几个同伴，在这个灰扑扑的村子里，显得格外扎眼。
拖拉机最终停在一个相对宽敞点的打谷场上。顾德福村长率先跳下车斗，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对着围观的村民喊：“都别围着了！该干啥干啥去！这是新来的知青同志！以后就在咱村插队落户了！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更多的是好奇的打量。
“来，都下来吧！”顾德福招呼她们。
谢雨晴动作利落地站起身，拍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灵力防护着呢），拎起背包，又去拖那个大木箱。李红和张芳互相搀扶着，腿脚发软地往下爬。刘丽娜则是一脸嫌弃地看着泥泞的地面，磨蹭着不肯下脚。
顾德福皱了皱眉，没理她，对着人群喊：“卫东！卫东！过来搭把手！”
“来了，爹！”一个洪亮的声音应道。
谢雨晴正弯腰用力拖她的木箱子，闻声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分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来人穿着一身半旧的草绿色军装（没有领章帽徽），洗得发白，裤脚挽到小腿肚，露出一截结实的小麦色皮肤。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板笔首挺拔，像棵小白杨。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子利落和英气。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眼睛，明亮、锐利，像山涧里的清泉，又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
他几步就走到拖拉机旁，目光扫过几个女知青，最后落在了正费力拖拽大木箱的谢雨晴身上。
西目相对。
谢雨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修真界千年，见过无数俊男修士，或仙风道骨，或邪魅狂狷，却从未有过这样一瞬的悸动。那眼神太干净，太明亮了，带着山野间最纯粹的阳光气息，毫无杂质地撞进她眼底。
顾卫东也明显愣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站在泥泞的打谷场上，穿着最普通的蓝布棉袄，梳着两根简单的麻花辫，脸上还沾了点灰扑扑的尘土（她故意蹭的），可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像藏着星子，平静得不像话，完全没有其他知青初来乍到的惊慌或嫌弃。她看起来那么纤细，却咬着牙在拖那个看着就死沉的大箱子。
“我来！”顾卫东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他两步跨到谢雨晴面前，大手一伸，不由分说就接过了她手里沉甸甸的木箱提手。
他的手指温热有力，不经意间擦过谢雨晴微凉的手背。
一股微弱的电流感瞬间窜过谢雨晴的指尖，让她握着箱子的手微微一松。
顾卫东只觉得那触感细腻冰凉，像碰到了上好的玉石。他稳稳地提起箱子，那分量让他心里有点惊讶，这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还不小？他低头看向谢雨晴，正好对上她微微抬起的视线。
“谢…谢谢。”谢雨晴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低声道谢。声音不大，带着点刚经过长途颠簸的沙哑，听在顾卫东耳朵里，却像羽毛轻轻搔了一下。
“不客气，应该的。”顾卫东感觉耳朵有点热，赶紧移开目光，提着箱子站到一边，心里有点纳闷：自己刚才怎么有点慌？
旁边的刘丽娜看到这一幕，尤其是顾卫东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和英气的脸，眼睛顿时亮了。再看他对谢雨晴那主动帮忙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她故意“哎哟”一声，娇声娇气地说：“这位同志，也帮帮我嘛，我箱子也好重哦！”
顾卫东闻声看过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女同志箱子看着比谢雨晴的小多了，而且刚才拖拉机上就数她抱怨最多。他语气平淡地说：“自己拿一下，就两步路。” 说完，目光又转回到谢雨晴身上，似乎想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行李。
刘丽娜碰了个软钉子，气得脸一红，自己气鼓鼓地拎着小皮箱跳了下来，崭新的小皮鞋立刻陷进了泥里，沾上了一大块污泥。“哎呀！我的鞋！”她心疼地叫起来。
顾德福清了清嗓子：“好了，都跟我来知青点！卫东，你帮着把行李拿过去！”
顾卫东“嗯”了一声，提着谢雨晴的大箱子走在前面。谢雨晴背着包，安静地跟在后面。李红和张芳互相看了一眼，也赶紧跟上。刘丽娜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走在最后，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脏皮鞋，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前面顾卫东挺拔的背影。
打谷场上的村民渐渐散了，但那些好奇的目光还粘在他们身上。谢雨晴走在泥泞的村路上，感受着脚下真实的土地气息，看着前面那个提着箱子、步履稳健的年轻背影，还有远处连绵的青山，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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