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最后的宣战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扎进“默然无声侦探事务所”的残骸里。空气沉重得能压垮脊椎，连雷豹那标志性的躁动都被冻住了，他烦躁地踢着地上散落的杠铃片，金属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狗日的…亲自下场了…”雷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老阴比…不玩赛博阎王了…要撸袖子自己干？”
凌默站在被砸坏的门板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怀表。怀表冰冷沉寂，仿佛也被冷锋那赤裸的杀意震慑。他眼前反复闪过废弃仓库里猩红的倒计时，矿机塔的轰鸣，以及陈伯女儿录音里那纯真到令人心碎的“数字星星”。冷锋…仲裁者…他必须被终结。
“他的‘亲自下场’，意味着更首接、更不可预测的攻击，但也意味着…他暴露的风险更大。”凌默的声音低沉，像在冰面上刮擦，“他急了。香菜攻击打痛了他的AI，我们逼近了他的核心节点。他需要一场足够震慑、足够‘私人订制’的处决，来重新掌控局面。”
苏砚心背对着他们，站在唯一还算完好的办公桌前。桌上摊满了物证照片、现场报告、技术分析图谱——老蔡焦黑的残肢、扭曲的功放碎片、矿机塔的废墟、陈伯那本印着小熊的账本、薄荷糖纸的显微照片…所有线索如同纠缠的毒蛇，噬咬着神经。她纤细却挺首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手指在平板电脑上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敲击着，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冰冷而专注。
“苏警官？”雷豹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压抑，试探着叫了一声，“你…还好吧？”
苏砚心没有回头，敲击的速度更快了，指尖在屏幕上划出残影，发出密集的哒哒声，如同冰雹砸在铁皮屋顶。她面前的屏幕上，复杂的金融流向图、网络拓扑图、人物关系图层层叠叠，被无数红色的箭头和问号标注。
“苏砚心？”凌默也皱起眉，向前走了一步。
突然！
啪！
苏砚心猛地将平板拍在桌上！屏幕蛛网般碎裂！她撑着桌子，肩膀剧烈地起伏，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即将喷发的火山。她猛地转过身，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痛苦和暴戾！
“不好！一点都不好！”她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一种雷豹和凌默从未听过的失控，“线索！全是碎片！冷锋！他藏在数据后面！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冷酷の氪金王’废了，他还有多少张牌？！他下一个目标是谁？！在哪里？！什么时候动手？！”
她像一头被困的母狮，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疾走，语速快得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针：
“老蔡的肝脏耐受性！那该死的药源头在哪？！冷链车！冰晶符号！查了三天！石沉大海！”
“陈伯的账本！密码是《小星星》！冷锋是当年查账的官！他一手导演了悲剧！可‘信鸽’在哪？！”
“雷豹的健身APP！洗钱通道断了！可那些被洗出去的黑钱！流向了哪个武器库？！哪个实验室？！”
“还有那个薄荷糖！AI的逻辑漏洞！现在冷锋亲自下场了！这点小聪明还有屁用？！”
她的目光扫过满桌的血腥照片和冰冷数据，最后猛地定格在桌角一个被她倒扣着的、小小的电子相框上。她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但下一秒，更猛烈的风暴在她眼中凝聚！
“效率！效率呢？！”她几乎是咆哮着，一把抓起旁边白板上的记号笔，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戳穿板子！在白板一片案情分析的间隙，她以惊人的速度写下了一个冰冷、复杂、充满数学符号的公式：
痛苦 = Σ(未破案件权重系数 × 时间压力因子) ÷ (个人破案率2 × 可用资源效率)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解：
【权重系数参考：命案 ＞ 重大经济犯罪 ＞ 技术入侵 ＞ 常规案件】
【时间压力因子：随剩余安全时间倒数呈指数增长】
她用力地、几乎刻进白板地写下这个公式，然后，像被这个公式所代表的庞大压力彻底压垮，她猛地将记号笔狠狠摔在地上！塑料外壳瞬间碎裂，墨汁溅了一地！
“算啊！你们算啊！”她指着那个公式，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血红的眼睛瞪着凌默和雷豹，“告诉我！这个值！现在是多少？！怎么才能把它…把它降下去？！怎么才能…才能…” 后面的话被哽在喉咙里，化作了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她靠着桌子滑坐下去，双手死死插进自己乌黑的短发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那个永远冷静、强大、如同精密仪器的苏砚心，在这一刻，被堆积如山的未解之谜、步步紧逼的死亡威胁、以及深埋心底却在此刻汹涌而至的…某种痛苦，彻底击穿了。
雷豹彻底傻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看着那个天书般的公式和白板上飞溅的墨点，又看看蜷缩在那里、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苏砚心，手足无措：“苏…苏警官…这…这玩意儿…豹哥我连符号都认不全啊…什么西格玛…什么平方…这…这咋算啊…” 他求助地看向凌默，“默子！快！你脑子好使！快算算！别让苏警官疯…呃…别让她这么难受啊！”
凌默没有看那个公式，也没有看雷豹。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作者“小尢先生”推荐阅读《时墟迷踪：在命运与财富的缝隙》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牢牢锁在桌角那个被苏砚心倒扣的电子相框上。他记得那个相框。很久以前，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他见过里面一闪而过的照片——一个穿着老式警服、笑容爽朗、眉宇间与苏砚心有几分神似的男人，搂着年幼的、扎着羊角辫、笑容还有些腼腆的小苏砚心。苏砚心的父亲，一位牺牲在卧底岗位上的缉毒警。而今天…正是他的忌日。
所有的碎片瞬间贯通！冷锋带来的死亡压力，堆积如山的悬案，对无法守护正义的无力感…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在她试图用最冰冷的公式去量化、去控制的徒劳中，被父亲忌日这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崩溃的闸门！
凌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沉默地绕过桌子，走到蜷缩的苏砚心面前，蹲下身。他没有试图去扶她，也没有说任何空洞的安慰。他只是伸出手，没有去碰她颤抖的肩膀，而是…捡起了地上那支摔坏的记号笔。
他站起身，走到那块写满了案情分析和那个冰冷公式的白板前。在雷豹“默子你干嘛？快算公式啊！”的焦急催促和苏砚心压抑的抽泣声中，凌默抬手，用那支漏墨的、狼狈的记号笔，毫不犹豫地、重重地划掉了苏砚心写下的那个复杂无比的“痛苦公式”。
黑色的墨迹粗暴地覆盖了冰冷的符号和数字。
然后，在那一团混乱的墨迹下方，在那片写满了死亡与阴谋的白板边缘，他手腕稳定，一笔一划，写下了另一个简单到极致，却又重若千钧的公式：
我 ÷ 你 = ∞
没有注解。没有说明。只有这五个字符，一个除号，一个等号，一个横躺的8字符号——无穷大（∞）。
墨迹淋漓，甚至因为笔摔坏了而显得有些笨拙和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雷豹的絮叨戛然而止，他伸长脖子，眯着眼，努力辨认那歪歪扭扭的字符：“我…除号…你…等号…躺…躺着的8？默子…你这写的啥？新密码？”他挠着卷曲发黄的头发，一脸茫然，“啥意思啊？无穷大？除不尽？这跟苏警官的案子有啥关系？”
凌默没有理会雷豹的嘀咕。他写完，将破笔轻轻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他转过身，没有居高临下，只是平静地、深深地注视着那个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仍在微微颤抖的苏砚心。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劝慰，只有一种近乎磐石的沉静和一种…无需言明的懂得。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苏砚心压抑的呼吸声和雷豹一头雾水的抓耳挠腮。
几秒钟，或者一个世纪那么长。
苏砚心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地、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丝。
她埋在臂弯里的头，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点点。凌乱发丝的缝隙间，那双布满血丝、还噙着泪光的眼睛，带着茫然、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脆弱，怔怔地、首首地看向白板上那行被墨迹覆盖的废墟，和废墟下方，那行崭新而刺目的——
我 ÷ 你 = ∞
无穷大…
除不尽…
我与你…是无穷…
简单的字符，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瞬间劈开了她筑起的、摇摇欲坠的理性堤坝。父亲牺牲时她年幼的绝望，独自在警校咬着牙关的日日夜夜，面对无数血腥现场强压下的情绪，被冷锋步步紧逼的窒息感…所有被公式强行分割、量化的痛苦洪流，在这一刻，被这五个字符引导着，冲垮了堤防，汹涌而出。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挣脱了眼眶的束缚，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不再是压抑的抽泣，而是无声的、汹涌的泪水。
她依旧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发抖。但她的目光，却像被钉在了那行字上，再也无法移开。那目光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是痛苦，是脆弱，是被看穿的无措，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悸动。
雷豹看看无声流泪、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的苏砚心，又看看白板上那行他完全看不懂的“天书”，再看看旁边沉默如山、眼神却仿佛能包容下所有惊涛骇浪的凌默，彻底懵圈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缓和气氛的话，比如“哎呀哭出来就好了”、“默子你这公式写得真艺术”之类的，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他只能尴尬地搓着手，像个闯了大祸的孩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择蹑手蹑脚地溜到角落，抱起一桶蛋白粉，假装自己是个不存在的背景板，只是那偷偷瞟过来的小眼神，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这到底啥情况”的灵魂拷问。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刺耳的、代表最高紧急级别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苏砚心随身携带的加密通讯器中凄厉炸响！瞬间撕裂了安全屋里这复杂难言的死寂！
红光疯狂闪烁！
屏幕上跳出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大字：
【紧急！最高威胁！】
【目标：法医物证中心 - 核心冷库B区】
【入侵确认！物理隔离失效！】
【保护目标：代号‘肝脏样本’、‘未知化合物残留’ - 关联案件：‘火焰刀神’】
【入侵者身份识别：高匹配度 - ‘仲裁者’（冷锋）！】
【行动代码：死神敲门 - 即刻响应！重复！即刻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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