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裹挟着坊市的喧嚣余烬，灌入陆尘破旧的衣领。他踏着最后一丝夜色潜回杂役居所，身体深处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不是寒冷，而是那深入骨髓的后怕。守卫冰冷的眼神、粮贩贪婪的压价、污秽巷道里亡命的奔逃、寻味鼠猩红眼珠锁定的瞬间……一幕幕如同冰冷的毒蛇，反复噬咬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回忆都让心脏骤停。
他悄无声息地溜进通铺，蜷缩在角落冰冷的被褥里，怀中紧贴着那几块硌人的灵石——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此行的代价与收获。符纸朱砂尽失，制符之路暂时断绝。他需要力量，不是隐匿，而是能撕开黑暗、护住性命的真正力量！
《九寰阵经》是好，没有灵材布置不了阵法，这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需要立即可用的爪牙！
识海中，《五行引气诀》关于基础法术的篇章飞速翻动。首选——火球术！这是他最熟悉、成本最低的攻击手段。其次——土墙术！不求伤敌，但求瞬息之机！
念头落定，陆尘眼神在黑暗中变得锐利如刀。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悄然起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再次潜向灵谷园深处那片背靠陡峭山壁的乱石之地。这里是他唯一的“道场”。
月光吝啬，乱石嶙峋投下扭曲的阴影。陆尘盘膝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归藏诀》全力运转，气息沉寂如古井顽石。他深吸一口气，意念沉入丹田。
“火球术……”
识海中，凝聚、压缩、爆发的符文轨迹清晰无比。他调动丹田内那缕被锁死的五灵之气，艰难地分离出精纯的火行之力。
“凝！”
双手掐诀，十指翻飞，勾勒出火球术的基础法印。火行灵力被引动，沿着手臂经脉涌向指尖！
嗤啦！
一点微弱的火星骤然亮起，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火星跳跃着，充满了躁动与不安，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
陆尘眉头紧锁，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约束着那缕狂暴的灵力，试图将其压缩成球！
然而，五灵根的诅咒如影随形！丹田内水行之力的阴柔、木行之力的滋扰，如同无形的枷锁，让火行灵力难以纯粹掌控！压缩的过程充满了滞涩与反噬。
噗！
火星猛地一涨，化作几缕细小火苗西散开来，尚未成球便彻底熄灭，只在指尖留下灼热的刺痛。
失败！
经脉传来微弱的灼痛感，如同冰冷的嘲讽。陆尘眼神却更加沉凝。他默默运转《五行引气诀》，平复体内紊乱，同时反思：“灵力分离不够精纯…压缩时神识引导迟滞半息…法印衔接生硬……”
他再次掐诀，指尖火星再现！
噗！熄灭。
再来！
噗！
……
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灼痛与灵力消耗。汗水浸透内衫，夜风一吹，冰冷刺骨。但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机械，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修正。坊市遭遇的恐惧、被追杀的屈辱、对力量的渴望，统统化作最狂暴的燃料！
终于，在不知第几十次尝试后！
嗡！
一团拳头大小、橘红色、边缘剧烈波动的火球，颤巍巍地悬浮在陆尘指尖！火光跳跃，散发出灼热的气浪，照亮了他布满汗水和疲惫、却眼神晶亮的脸庞！
成了！虽小如拳，光芒暗淡，形状扭曲，威力恐怕连只野兔都难杀死，但它确确实实是一个成型的火球！
陆尘心念一动，神识引导这团不稳定的火球，射向三丈外一块半人高的岩石。
火球摇摇晃晃飞出，轨迹歪斜。
砰！
闷响声中，火球砸在岩石上爆开，化作一片巴掌大的焦黑痕迹，几缕青烟袅袅升起。
威力……聊胜于无。但这是一个开始！反击的爪牙！
没有停歇，陆尘立刻转向土墙术！
土行之力厚重沉稳，相对容易掌控。他掐动法印，引动土行灵力，神识沉入脚下大地。
“起！”
前方地面微微震动，泥土翻滚隆起！一道高度及腰、厚度约一尺、由坚硬泥土碎石构成的矮墙，摇摇晃晃地升起！墙体坑洼，边缘簌簌落土，但结构稳固。
嘭！嘭！
陆尘上前用力捶打，墙体震动，泥土飞溅，但未垮塌。足以抵挡普通刀剑和低阶法术余波！
“火球扰敌，土墙争时……”陆尘默默评估。威力弱小，施法缓慢，消耗巨大，冉冉升起新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但这是他仅有的“利齿”与“盾牌”！
他反复练习。火球术从拳头大小勉强稳定到碗口大，射程延伸至五丈。土墙术则练习瞬间升起、瞬间解除，力求心念一动，屏障即生。
每一次施法，都抽走一分灵力，带来一分疲惫。当丹田几近枯竭，神识刺痛时，他才不得不停下，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
力量感！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他不再是只能亡命奔逃的猎物！
喘息稍定，陆尘并未立刻离开。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火球与土墙，面对更强者，依旧脆弱。他想到了《九寰阵经》中那些玄奥的阵法——困敌、迷踪、防御……若有一阵护身，何惧宵小？
然而，残酷的现实浇灭了他的渴望。阵法之道，需以灵材为基！阵旗、阵盘、灵石、蕴含特定灵性的矿石……这些他一样都没有！怀中的几块灵石是修炼和保命的根本，绝不敢浪费。山间顽石、草木枯枝，凡俗之物，如何承载沟通天地之力的阵法符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陆尘心中苦涩。他站起身，走到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前，俯下身，以指代笔，蘸取些许的泥土，开始在冰冷的石面上勾画。
他画的不是火球术或土墙术的符文，而是《九寰阵经》中最基础、也最核心的聚灵符文。这符文结构繁复，由数十道蕴含天地至理的线条勾连而成，作用是引动、汇聚、束缚天地灵气。
指尖划过岩石，留下的泥痕。没有灵材承载，没有灵力灌注，这只是一个徒具其形的图案，毫无灵性可言。
但陆尘画得很慢，很专注。他不再追求力量的注入，而是将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符文的“轨迹”本身。初生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沿着泥痕的走向，在虚空中反复勾勒、推演。
他“看”到，这聚灵符文的核心，并非线条本身，而是线条转折间形成的某种“势”——一种如同旋涡般吸引、束缚灵气的“引力场”！线条的曲首、角度的变化，都在微妙地调整着这个“引力场”的强度和范围。
“引动…汇聚…束缚…”陆尘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动。他尝试在脑海中，仅凭神识，去模拟、去构建那个无形的“灵气旋涡”。
一次，失败！神识构建的“旋涡”瞬间溃散。
两次，失败！结构不稳，无法成形。
……
这比施展法术更难！法术是调动自身灵力，而阵法，则是以符文为媒介，撬动天地伟力！没有灵材作为支点，仅凭神识虚空构建，如同无根之萍。
然而，就在无数次失败、神识消耗巨大、头痛欲裂之际——
当他摒弃了所有杂念，不再执着于“结果”，而是将全部心神融入对符文“势”与“理”的感悟时……
嗡！
他指尖划过虚空，一道无形的轨迹留下！周围的空气仿佛产生了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扰动！几粒漂浮在空气中的、微不可见的尘埃，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极其缓慢地朝着他指尖划过的轨迹中心汇聚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虽然这扰动微乎其微，尘埃的移动肉眼难辨，且瞬间就因神识难以为继而消散，但陆尘敏锐的神识，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变化！
成了？！
不，远未成功！但这意味着——虚空亦可引动一丝天地之力！阵法之道，其核心在于对天地之“势”的理解与掌控！灵材只是载体，是放大器！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疲惫却亢奋的脑海中炸开！
“原来如此……”陆尘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望向那在虚空中缓缓消散的无形轨迹，嘴角勾起一抹铁锈味的弧度。
没有灵材，无法布阵。但有了这份对符文“势”的理解，他日若有灵材在手，布阵之效，必将事半功倍！这，是比掌握几门法术更宝贵的财富！
他缓缓站起身，望向被山壁切割出的狭窄星空。星光微弱，却执着地刺破黑暗。
他摊开手掌，一缕微弱的火苗再次在指尖跳跃，光芒虽暗，却执着燃烧。另一只手，则在虚空中无意识地划动着聚灵符文的轨迹，感受着那微不可察的天地韵律。
火苗是爪牙，符文是智慧。
爪牙撕开黑暗，智慧照亮前路。
这，才是他在这冰冷仙途中，挣扎求存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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