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隐纱幕后的人影微微一震,低声道:“你……知道天机楼?”
杨过点头答道:“在绍兴,我曾有幸见过天机楼主素手。”
杨过见药隐的反应,像是与天机楼有关系,说到素手的时候,他脑海一闪而过,“素云庄”……“素手”……难道?
药隐沉声问:“天机楼如今的楼主,便是素手?”
杨过道:“正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他暗自思忖:素手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而药隐声音苍老,分明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两人怎会有交集?
屏风后忽传来一声低叹:“原来素心,是真的死了。”
顿了顿,药隐缓缓道:“天机楼的前任楼主,名为素心,是我亲传的弟子。”
杨过一愣,八思巴与素手曾说起这老楼主、林霜卓以及《明王怒相功》的故事,可从未说起老楼主的名号,原来她叫素心。
他看着药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笑道:“那药隐前辈这药炉子里,点着忘川也不足为奇了。”
郭芙道:“忘川,不是迷惑人心的吗?”
郭襄担心这里和耶律齐有关,也试探道:“前辈,难道丐帮的忘川,就是你给的配方?”
屏风那边,药隐一头雾水,问道:“小女娃,此话怎讲?”
郭襄便说了太湖大会上,耶律齐提出要暗藏忘川,迷惑大宋皇帝的的事情。
药隐捋着胡子,道:“原来如此,看来天机楼,己经与蒙古勾结了。”
杨过道:“药隐前辈,你说素心是你的弟子,那天机楼也是你创立的吗?”
药隐笑声沙哑,轻轻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你们可知道东海蓬莱?”
郭襄道:“我记得,古籍《山海经·海内经》里有记载,蓬莱是东海中的仙山之一,与方丈、瀛洲、方壶并列,被称作‘西海仙山’。”
“小女娃好学识,不错,陆游在《东山》有云,‘东来蓬莱复西归,海上明月共潮生。’这蓬莱位于东海,常有云雾缭绕,若浮于海天之间。”而在蓬莱之上,有一仙山,名为凌霄,我的师门,便隐匿于此,创立了凌霄派。”
众人闻言皆露出好奇神色,从未听闻过这门派的名号。
“凌霄派身居云海,山中峰峦险峻,奇石嶙峋,常有野兽潜伏,外人难以踏足。弟子习武炼丹之余,更精研算命、迷幻与梦境之术,能借梦境之力引人沉溺虚幻,或窥探未来玄机。而这借忘川迷惑人心、引入梦境的幻术,便是凌霄派的绝技——忘川秋水。”
杨过:“那就是说,天机楼也是师出凌霄派?”
郭芙仍然疑惑:“怎么从未听说过凌霄派这名字?”
药隐:“凌霄派师兄弟众多。五十年前,素心是我的关门弟子,她很聪明,是凌霄派最有悟性的孩子,每个凌霄派的弟子,都渴望离开,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可为防止叛逃自立门户,每个弟子都必须服用一种毒药。”
郭襄吃了一惊,忍不住问:“服用毒药?为何对自己的弟子如此狠心?”
药隐笑道:“你想,这凌霄派学的是看透人心的伎俩,这窥探人心是最可怕的,凌霄派的弟子杀师父,师父杀徒弟,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试问谁拥有了看透人心的本事,会放着不用呢?所以为了控制这些弟子,每个凌霄派弟子都要服用一种慢性毒药,每年分发解药,一旦没有解药,只有死。”
郭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屏风后之人长叹一声道:“我沉迷于炼丹制药,想解掉身上的毒,十几年如一日,没想到还真让我研制出了一种解药,却未料,这竟成了祸根……我让素心把解药分给所有的弟子,之后他们一夜之间都死了。”
郭芙一愣:“前辈,你也太狠了!”
杨过接话道:“前辈,你给的本是解药,为何会害死了他们?”
郭襄沉思:“难道……是素心?”
屏风那边道:“我没想到,我看了一辈子人心,却看不透她。这孩子,己经到了‘忘川’都无法看透的地步。她以假药替换,毒死同门,把我打下山崖。我侥幸不死,凌霄派却至此覆灭。”
药隐说这番话的时候,十分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人间犯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郭襄道:“老前辈,她毁了凌霄派,自立门派,你怎么不去报仇呢?”
药隐轻声一笑:“这人心,算计,算到最后,都抵不过生死。终归都是要死的,何须我去动手呢?”
顿了顿,他忽抬声问:“杨大侠,你可知……素心她是如何死的?”
杨过沉吟:“晚辈未曾亲见,只是听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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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绍兴今年第一场大雪,天地素白,寒意刺骨,一片银装素裹。杨过披着一袭灰氅,踏雪而行,靴底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在绍兴城西南,矗立着若耶山,若耶山是会稽山余脉,传说西施曾隐居于此,因而又称“西施故里山”,杨过己经与此处十分熟悉,被八思巴打落山崖后在此养伤悟道,被素手暗算得红砚所救。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唯有远处一处孤立的草房,檐角垂挂的冰凌在寒风中轻颤,比上次所见之时,还要破旧,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杨过靠近,感觉草房院子里破旧不堪,还有晚秋的枯叶,草房的门锁也有些生锈,通过门缝看里面,陈设就和杨过离开时并无分别,难道红砚从未回来过?
杨过一愣,想起去年得红砚所救,自己在此养伤,与红砚约定,来年第一场雪,会陪她一起看。所以杨过遵守誓言,赶来此处,却不见红砚踪影。
再次下雪,杨过独坐院中,看着满山银色。
却见不远处有一墨色,在银白之中移动。
墨色靠近,一人戴着斗笠,身披灰色毛呢,站在院门口。抬起头,正是天机楼楼主素手的贴身侍女之一,素墨。
素墨面色苍白,神情却极为沉静。见到杨过,她轻轻抬眸,低声道:“红砚,己经死了。”
这一句话,如同冰刀割入杨过心头。他怔立在原地,胸口的气息滞住,仿佛天地瞬间都暗了几分。
“红砚姑娘,怎么死的……”
素墨道:“我想你应该知道,她为了救你,背叛了楼主。”
杨过叹道:“她说,素手不会害她的……”
素墨:“楼主与我们情同兄姐妹,自然不会害她,是八思巴杀了她……”
杨过握紧拳头:“八思巴……佛门不杀生,但他却如此凶残。”
素墨默然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封口己被时日染得微黄,却保存得极为妥帖。她郑重递到杨过手中,声音低缓而清晰:“红砚说,第二年第一场雪,若有人出现在这间草房,便把这封信交给他,我没想到居然是你。”
杨过手指微颤,缓缓拆开信纸。只见上面字迹纤细却遒劲。
“杨大侠谨启:一别竟成永诀,今日雪景,可曾好看?我许下的心愿,终未能达成,但愿此生,总有人能陪你看雪。若我早逝,害我之人,必是八思巴。
他表面佛门清净,实则心机深沉,虚伪至极……”
雪声潇潇,天地茫茫,杨过立于山间,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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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神色凝重,道:“红砚姑娘在信上告诉我,八思巴几年前曾去天机楼,与老楼主见面,两人在谈论一本书,名叫《明王怒相功》。红砚当时在床榻之下,偷听到了两人的交谈。老楼主给八思巴的茶里下了忘川,窥见了他的梦境。”
药隐压低声音,好奇道:“哦?那梦里是什么?”
杨过:“在八思巴梦里,他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流浪街头,偷盗为生,一日在达摩院闲逛之日,发现了一个密封的屋子,里面有一个和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僧人在闭关修行,他们因机缘巧合,竟成了朋友。可惜好景不长,一日少年僧人练功走火入魔,当场丧命。临终前,少年僧人吐出最后一口气,说他叫八思巴。八思巴死了,小偷取代他继续闭关,成了新的’八思巴’。”
杨过语气沉重:“老楼主看穿了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八思巴岂能容她继续活下去?”
郭芙微皱眉头:“所以……八思巴杀了她?”
杨过点了点头:“红砚姑娘当时在床榻下,目睹了这一切,她的信里,告诉了我八思巴的这个秘密。”
药隐一叹,道:“没想到你们这些后辈竟也有这么多故事。”
郭襄轻声安慰:“只能说恶人自有天收,老爷爷,你也别太难过,她害了你,又被别人害死了。”
屏风后,药隐久久未语。炉火的光影映在纱幕后,他的身影微微颤动,似乎被旧日回忆紧紧缠住。屋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药炉中“扑扑”的火焰声,与炉盖间袅袅升起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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