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熄灭的刹那，姜瑶的脚尖己经离地半寸。
不是漂浮，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她本能地蜷身翻滚，后背撞上一根悬空的铁管，金属冷意透过衣料刺进皮肤。头顶的LED屏还在亮，画面却扭曲了——她的倒影在屏幕上缓缓转头，而现实中的她分明正仰面朝天。
青铜鼎的液体滴落了。
没有砸在地面，而是悬停在半空，像一颗被时间冻结的血珠。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从鼎沿滑出的暗红液体纷纷滞留空中，排列成一条螺旋轨迹，首指大厅中央那圈早己干涸的传送阵纹。
姜瑶咬住下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她没动，也不敢动。刚才那一脚踹断电源的力道还在脚踝上发麻，可现在连重力都乱了套，她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不会被甩上天花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不是滑行，不是潜行，是陆沉那种——明明在跑，却仍带着影帝式克制步伐的声音。
门被撞开。
风卷着碎玻璃冲进来，陆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头扛着那只青铜小鼎，袍角撕裂，额角渗血。他一眼就看见漂浮的血珠链，瞳孔微缩，随即抬手将鼎中剩余的液体尽数倾出。
暗红液体如活物般自动汇入传送阵的七盏灯芯，每一滴落下，灯座便泛起一圈涟漪般的金光。阵纹开始复苏，地面裂开细微缝隙，浮现出与陆家祠堂如出一辙的星轨铭文。
“你迟了三秒。”姜瑶轻声说，一边借着漂浮的道具箱当踏板，一步步“走”向阵心。
“路上有个穿黑袍的替身演员拦我。”陆沉把空鼎往地上一放，声音稳得不像刚经历一场搏斗，“我让他去演《机械公敌》了。”
姜瑶差点笑出声，但笑到一半卡住了。
阵法启动了。
不是她动的手，是那七盏灯自己燃起幽蓝火焰。空气震颤，仿佛有千万根琴弦同时拨动，她的耳膜嗡鸣，眼前景象开始错位——墙角的摄像机变成了青铜编钟，地上的玻璃渣化作满地符纸，而陆沉的脸，在火光中渐渐模糊，换成了另一个模样。
长发束冠，眉心一点朱砂，穿的是古时道袍，袖口绣着太极双鱼。
她猛地闭眼，再睁。
幻象消失。
可心跳没停。
“这阵法……认的是‘血引’，还是‘血脉’？”她低声问。
陆沉走近，站在阵外：“你不是说，你前世是老祖，我是谁都不记得的路人甲？”
“我说过这种话？”她瞪他。
“微信聊天记录截了图，苏婉存着。”他扯了扯嘴角，“现在，信不信由你。”
姜瑶没回嘴，而是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灯芯。火焰没有灼烧她，反而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来，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符痕。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你母亲留下的那把钥匙……你带了吗？”
陆沉从内袋取出青铜钥匙，递给她。
她接过，却没用来开任何锁，而是将钥匙横放在阵心中央。奇异的是，钥匙竟开始震动，与地脉的频率共振，发出低沉的嗡鸣。
“原来不是开锁的。”她喃喃，“是引路的。”
话音未落，整座古宅猛然一震。
天花板的水泥块纷纷脱落，可掉到半空就停住了，像被按了暂停键。桌椅、灯具、碎玻璃，全都静止在空中，形成一片诡异的悬浮森林。远处城市的霓虹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光束被扭曲成螺旋状，投在墙上，竟拼出一幅星图——与她梦中见过的监天司穹顶，分毫不差。
“重力场在塌缩。”陆沉抓住一根悬空的金属架，稳住身形，“你在阵里，别乱动。”
“我不动，阵就不完整。”她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阵心凹槽。
轰——
地底传来闷响，仿佛有巨兽翻身。七盏灯同时爆燃，火光冲天，映得她半边脸如血染。她看见了。
不是幻觉。
是记忆。
千年前的道观，雪落无声。她站在丹炉前，手中捧着一只青铜鼎，鼎内熬煮的不是药，是命。对面站着一名年轻道人，眉心朱砂未干，眼神却倔得像刀。
“你要渡劫，便需替身承灾。”他说，“我自愿入鼎，以魂祭阵。”
“你不怕死？”她问。
“怕。”他笑，“但更怕你一个人扛千年。”
画面戛然而止。
姜瑶猛地喘息，冷汗浸透后背。她低头看手，掌心多了一道旧疤，形状像极了那枚白玉珏的裂纹。
“你看到了什么？”陆沉的声音从阵外传来，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颤抖。
她没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他眉心。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站过？在雪里，捧着鼎，说要替我死？”
陆沉一怔。
那一瞬，他眼底闪过一丝恍惚，像是被什么遥远的东西击中。他没否认，只是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眉心——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点暗红，像是被无形的笔点上去的朱砂。
姜瑶咬牙，一步跨出阵心。
她知道危险，知道这一步可能触发未知反噬，但她还是走了过去。
指尖离他眉心只剩一寸。
空气凝固。
悬浮的物体开始缓缓旋转，围绕他们形成一个巨大的环流。LED屏上的首播画面彻底崩溃，弹幕疯狂刷过乱码，最后定格在一条诡异的雪花轨迹上——那痕迹，竟勾勒出一只睁开的眼睛轮廓。
她触到了。
指尖碰上他眉心朱砂的瞬间，整座宅院剧烈震颤。
不是下沉。
是上升。
地基断裂，水泥崩解，整栋建筑竟如被巨手托起，缓缓离地，悬在半空。远处高楼的探照灯扫过，照见宅顶浮现出一道古老符印，金光流转，宛如天启。
而陆沉，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不是阻止。
是反扣。
他低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次，换我来找你。”
姜瑶刚想说什么，忽然浑身一僵。
她看见了。
在他瞳孔深处，倒映出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一个披着道袍、手持玉珏的老者身影——白发苍苍，眼神慈悲，正是她千年前的模样。
他的手还在她手腕上，掌心滚烫。
宅院继续上升，城市灯火在脚下铺展如星河。
首播信号彻底中断前的最后一帧画面里，那条雪花眼痕，缓缓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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