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那股子发闷的霉味儿,混合着隔夜泡面汤酸馊的浊气,沉沉地压在林宇胸口。墙壁上几块灰暗的霉斑,像是爬虫干瘪的尸体,牢牢吸附在斑驳的墙皮上。唯一的光源,是悬在房顶那盏蒙了厚厚一层油污的节能灯,光线昏黄黯淡,只能勉强照亮床边一小块地面。暑热从破窗外灌进来,闷得像个密不透风的罐子。林宇瘫在硬板床上,后背粗糙的廉价凉席硌得生疼。汗水像无数小虫,沿着他的额头、脖颈往下爬,洇湿了洗得发白的旧T恤领口。
他抬起酸麻的手臂,从裤兜最深处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彩票。那纸片浸透了他的汗水,摸上去滑腻腻、软塌塌的,边缘早己毛糙卷起,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化作齑粉。指尖捻动,发出轻微粘滞的沙沙声。
真是昏了头。去工地搬完那堆红砖,肩膀疼得像是要散架,路过那个永远闪烁着廉价红光的福彩小店,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口袋里仅有的几张零钱,钢镚在掌心硌着,犹豫半天,还是递给了那个打着哈欠的老板。换回来的这玩意儿,能有什么用?
他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丝疲惫到极点的干笑。三千万?白日梦也不带这么做的。他随手想把彩票丢进脚边那桶泡着脏衣服的水盆——晚一天洗,汗水和水泥灰就得让衣服硬成铠甲。
可那彩票像是一下子有了生命,固执地黏在他汗湿的指尖。日光灯昏黄的光晕里,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它几秒,瞳孔深处倒映着那堆没洗的衣物的模糊轮廓。垃圾桶太远,盆子就在脚下。算了。
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惰性攫住了他。他手探向旁边散落的零钱,胡乱拨拉着,指尖触到一枚带着体温的硬币。一元钱币冰凉的金属棱角硌着他的指腹,那点微凉的触感在灼热的汗意里,形成怪异的对比。林宇捏起它,动作迟滞,仿佛抬起的是千斤巨石,硬币边缘冰冷的金属感透过皮肤传来。
刮开区灰暗的涂层,薄而坚硬。硬币的尖角落下去,用力刮擦。没有期待,只有消耗最后一丝力气后的麻木动作。灰屑簌簌飘落,细微如尘,有的粘在他汗津津的手指上。
一条……两条……
模糊的印刷字迹线条随着刮痕显露出来。
是错觉?还是光影晃动造成的幻视?林宇闭了下眼,又睁开。心脏深处,像被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了一把,所有的昏沉混沌瞬间被挤开一条缝隙。
硬币刮擦的轨迹不由自主地改变了,不再是无意识的乱抹,而是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精准。
¥!
刮出来的,是一个极其清晰的、象征着货币的符号。
空气仿佛凝固了。霉味儿,汗酸味,泡面汤的腐坏气息…所有的气味分子都停止了运动。林宇身体里奔流的血液,似乎也在这刹那冻成坚冰,连带着西肢百骸一片僵硬。
呼吸,彻底停滞在胸腔里。
手指骤然痉挛般抖动,那张湿软皱缩的彩票差点脱手掉落。他几乎是扑上去,用双手死死攥住了它,把它紧紧按在痉挛起伏的胸口,指甲盖狠狠抠进那廉价的纸张里。
头猛地低下去,汗水顺着他低垂的额角、脸颊、下巴,大滴大滴砸在彩票光滑的涂层和粗糙的纸面上。砸在彩票上,洇湿了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旋即晕开。他视线死死钉在那几个被刮开、被汗滴洇染的字样上。
“……拾……万……元……”
“三……千……”
每一个笔画都在他充血放大的瞳孔里扭曲、跳跃、燃烧。
时间断裂成了两截,前一秒是死水般的闷热贫穷,后一秒是足以把他灵魂都炸得粉碎的熔岩。“叁仟萬圓整”——五个字,一个符号,组合排列出足以令全世界屏息的魔咒。数字在膨胀,符号在放大,印刷的黑色油墨像是有生命的活物,鼓噪着,叫嚣着要撕裂那张脆弱的纸片,冲进他的视网膜,钻进他的大脑,占据他的全部生命。
一股无法形容的燥热猛地从脚底板窜起,瞬间烧遍全身,烧得他眼前发黑、耳蜗嗡鸣,五脏六腑都在那股巨大的冲击波下绞成一团!心脏在狭窄的胸膛里疯狂擂动,像一面绝望的巨鼓,敲打着摇摇欲坠的肋骨,每一次震动都带着毁灭一切的骇人力道,要把他单薄的身体骨架彻底震碎!
中了?三千万?!
林宇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极短促、完全不似人声的抽吸,像是溺水者在窒息边缘被猛地拽出水面那短暂一瞬的呜咽,带着恐惧、难以置信和几乎要把他噎住的眩晕狂喜。血液瞬间冲上头颅,眼前骤然爆开一片铺天盖地的、璀璨得令人晕眩的金色烟花!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颠倒,嗡鸣!窗外城市的霓虹、对面楼宇的灯光,倏地变成一片模糊刺眼的光斑。
他“腾”地一下从硬板床上弹了起来,脊椎骨撞在锈铁床头的横栏上发出一声闷响,尖锐的痛感刺穿狂喜的泡沫。但他感觉不到。彩票暴富:我的开挂青春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彩票暴富:我的开挂青春最新章节随便看!双腿像灌了铅,又像踩在滚烫的棉花上,软绵绵地向后退了两步,脚后跟重重撞在墙角那个裂了缝的大号塑料洗衣盆上。
“哐啷——!”
盆子被撞翻,浑浊的洗衣水“哗啦”一声泼溅而出,湿了他大半条裤腿,混着灰尘的水迅速在地上蜿蜒。两件廉价T恤泡在污水中,像两片软塌塌的破布。水声在极度寂静的斗室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惊雷。
他却只是死死攥着那张彩票,手抖得像暴雨中濒死的蝴蝶翅膀。他把它举到眼前,凑近了,凑到鼻尖前几寸。昏黄的灯光清晰地照在那一行刮开的、象征命运的符号和数字上。¥30,000,000。
是真的!
一股滚烫的气流猛地从胸腹深处涌上喉咙口,灼烧着他的声带。他想放声呐喊,想把这石破天惊的狂喜从胸腔里吼出来!炸裂开!他想绕着这个不足十平米的破败牢笼疯狂奔跑!想砸碎那扇吱呀作响的破窗!想把楼下吵得人失眠的摩托车喇叭声碾碎!想告诉每一个在这座城市卑微挣扎的蝼蚁,这张破纸片上干涸的油墨,是上帝赐予他林宇唯一的一次垂青!
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内侧的,一股咸腥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在口腔里。硬生生把所有冲撞的呼喊都堵了回去。
不能喊。绝对不能喊。
这里是城中村。墙壁薄得像纸糊的,几秒钟内,整栋筒子楼的每一户人家都会听见他那声狂啸。三千万,像一头肥美的羔羊丢进了饿狼群。他几乎能看到那些黑暗中瞬间亮起的、贪婪到发绿的眼睛。
兴奋的火焰陡然窜升到顶点,随即遭遇了无形的寒冰。冷汗,像无数冰冷的细针,猛地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里激射而出!刚刚还滚烫的皮肤骤然降温,一阵阵发麻。心跳依旧在鼓噪,却仿佛被冰冷的铁块裹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沉闷的钝痛。
他后背紧紧抵住潮湿霉烂的墙壁,冰冷的寒意透过薄薄的T恤侵入皮肤,仿佛要冻结他刚才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脊椎骨。喉结困难地上下滑动了几下,嘴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更深了。
三千万……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旋转、切割,从极乐的狂喜巅峰沉入冰冷的、无边无际的恐惧海洋。
怎么花?父母操劳半生,至今挤在县城那套没有暖气的破小房子里。老式洗衣机轰隆半年就得修一次。父亲的风湿药从来不敢断货。债主?那个欠了快十年的远方表叔……
有了这笔钱,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他甚至能看到母亲脸上那种常年累月的忧愁融化,第一次真正露出舒心的笑。
可是……
林宇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逼仄囚笼。铁架床的锈迹,地上蔓延的水渍,墙角顽固的霉斑……这是他的现实,是他过去二十年生活的全部注脚。这张彩票,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块,砸碎了他所有的平静。那些熟悉的目光会不会瞬间变质?疑惑,震惊,然后是……嫉妒?贪婪?算计?如同跗骨之蛆?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刚才被汗水浸湿的裤腿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片刺骨的冰凉。
手里的彩票被汗水浸润得更加湿软脆弱,像一块烫手的烙铁,随时可能从指间滑落,也随时可能烧穿他的手掌心。他低下头,强迫自己将狂喜和恐惧都摁回身体深处。一股极其强大的自制力艰难地控制着他狂飙的情绪,如同在驯服一头濒临失控的巨兽。
他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胸腹间那股滚烫的气流被强行压下去,灼痛的喉咙稍微松了一些。可那口气吐出去后,心头的重压却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沉甸甸地坠着,坠得他几乎窒息。
眼神里,属于二十岁青年特有的冲动和茫然逐渐褪去,一丝前所未有的、近乎冷酷的锐利光芒悄然凝聚。他不能立刻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他得把这张代表着泼天富贵和无穷麻烦的纸片牢牢摁在口袋里。他得像个最狡猾、最吝啬的守财奴一样,死死守住这个秘密,首到他能真正掌控它!
林宇的目光越过翻倒的洗衣盆和满地的污水,落在他那张旧书桌上。桌上散落着几张写着乱七八糟演算的草稿纸,还有半块吃剩的干硬馒头。他需要计划。一个缜密的、滴水不漏的计划。兑奖流程、资金安排、未来的打算……无数个念头如同破开蜂巢的野蜂,在他脑子里“嗡嗡”炸开,疯狂乱窜。
他走到桌边,慢慢坐下。塑料凳子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窗外,城市的光污染模糊地映在肮脏的玻璃上,像一个巨大而虚幻的梦魇。而那张浸透了汗水的彩票,被他无比小心地、平整地摊开在冰冷的桌面上。油墨“叁仟萬圓整”这几个字,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他看着那几个字,眼神变幻着,里面有火星在跳跃,也有深不见底的寒潭在悄然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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