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晨星在一种绝对的寂静中醒来。不是没有声音——窗外隐约传来某种遥远、混乱的喧嚣,像无数种乐器被同时砸碎又强行拼凑。但这声音无法穿透包裹着她的那层无形屏障。她的意识沉在冰冷的湖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名为“遗忘”的水压按回去。
她缓缓坐起,身下是实验室冰冷的地板,沾着浅绿色的粉末和深褐色的干涸血迹。大脑空旷得惊人。她记得宇宙膨胀的速率,记得弦理论十维空间的蜷缩方式,记得月球环形山的精确经纬坐标。她甚至记得一首名为《月儿弯弯》的古老摇篮曲的每一个音符。但有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白,盘踞在记忆的中心。一个名字,一个轮廓,一种曾经填满胸腔的、无比重要的温暖,被彻底剜去了。留下的只有一片茫然的、带着钝痛的虚空。
她摊开右手。掌心中央,安静地躺着一颗“种子”。它只有豌豆大小,触手温润,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内敛的暖意。这暖意并不强烈,却异常稳定,像一颗微型恒星在她掌心燃烧。它表面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不断缓慢流转的暗金色光泽,仿佛将无数星辰的尘埃和熔岩凝结其中。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心感,正从这温热的接触点,丝丝缕缕地渗入她冰冷麻木的西肢百骸。这是她失落的汪洋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她无意识地蜷起手指,将它紧紧攥住,仿佛那是维系她存在的唯一锚点。
“你醒了。”一个平静、带着非人质感的童音在旁边响起。
俞晨星有些僵硬地转头。那个拥有异色双瞳的女童,正站在巨大的观察窗前,背对着她。窗外,不再是熟悉的城市天际线,而是一片令人目眩神迷、近乎癫狂的光影风暴。
女童转过身,紫月左眼流淌着星屑般的泪滴,右眼的六瓣花瞳在光滑与锯齿间维持着精妙的平衡。她小小的手中,捧着一个简陋的藤蔓摇篮,里面悬浮着两颗微缩的星辰——幽蓝与翠绿,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引力微光。
“园丁的职责,”女童的目光落在俞晨星紧握的手上,又移向窗外那片混乱,“开始了。”她抱着摇篮,走向实验室通往外界的气密门。沉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雨后泥土腥气、臭氧味以及浓烈到刺鼻的、各种颜料和未知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更加清晰、也更加刺耳的声浪。
俞晨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掌心种子的温热是她此刻唯一的坐标。
门外,世界己彻底改头换面。
曾经冰冷、规整的理事会大楼内部走廊,此刻变成了流淌的抽象画布。墙壁、地板、天花板,所有平面上都覆盖着不断变幻、自行生长的浓烈色彩。猩红与靛蓝的漩涡相互吞噬又分离;大片的铬黄如同融化的阳光流淌而下,与冰冷的金属管道上自行蔓延出的、闪烁着荧光绿的藤蔓状花纹纠缠在一起。这些色彩并非静止,它们在移动、在呼吸、在发出只有灵魂才能“听”到的嗡鸣。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肉眼可见的彩色音符,它们相互碰撞,爆发出短促而怪异的旋律碎片,又迅速消散,留下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残响。
一个穿着破烂制服的研究员蜷缩在走廊拐角,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盯着天花板上不断扭曲、仿佛活过来的几何图形,发出不成调的呜咽。他的手臂皮肤下,血管正诡异地呈现出彩虹般的色泽,随着他的恐惧而明暗闪烁。
“美…太美了…受不了…”另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过,头发散乱,脸上用不知哪里来的油彩涂抹着狂喜的图案,泪水冲刷出诡异的沟壑。她对着墙壁上一块不断变换的、如同万花筒般的色块手舞足蹈,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她的笑声在走廊里回荡,竟奇异地扭曲成一段尖锐、不和谐的小提琴颤音。
混乱,无序,却又带着一种原始、野蛮、令人窒息的“美”的爆发力。这不是战争后的废墟,这是一场由内而外、由灵魂深处引爆的感官海啸!绿花的孢子雨,激活了人类DNA中潜藏的艺术感知原初代码,却没有给予任何控制开关或使用说明书。人类像突然获得了神之权柄的婴儿,在无法理解也无法驾驭的感官洪流中溺毙、发狂。
女童对周围的混乱视若无睹,径首走向大楼被撕裂的巨大破口。俞晨星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像踩在流动的油画和跳跃的音符上。
大楼外,景象更加骇人。
雨己经停了,但天空并非晴朗。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垂,边缘却被城市各处升腾而起的、无法形容的光污染映照得五光十色。整座城市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失控的调色盘和交响乐团。
远处,一栋扭曲变形的摩天大楼外墙,覆盖着巨大无比、不断流动的壁画。壁画的内容并非具象,而是纯粹的情绪宣泄:狂喜的漩涡、绝望的裂谷、愤怒的闪电、迷幻的星云……每一笔都像是活物在蠕动、嘶吼。色彩浓烈到刺眼,发出的低频嗡鸣让人牙齿发酸。
更近处,一个废弃的广场上,聚集着上百人。没有组织,没有指挥。他们或站或跪或躺,每一个人都像独立的信号发射塔。有人用破铁皮敲击出重金属般的狂暴节奏,节奏的震动竟让地面细小的碎石随之跳跃;有人闭着眼,对着空气吟唱古老歌剧的片段,他周身的气流随之扭曲,形成肉眼可见的、带着和声的透明涟漪;更多的人只是疯狂地扭动身体,他们的动作在空气中拖曳出七彩的光轨,光轨相互碰撞、融合、爆炸,形成短暂而绚丽的视觉烟花。整个广场就是一个巨大、失控、且充满破坏力的能量反应炉!一个男人突然发出极其高亢的尖叫,那尖叫的音波竟具象成一道惨白色的音波利刃,斜斜地劈向广场边缘一栋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瞬间削掉了半个屋顶!碎石混合着扭曲的音符和色彩碎片轰然砸落,引起一片混乱的尖叫和更加狂乱的“艺术”爆发。
“无序。”女童站在破口的边缘,望着下方炼狱般的狂欢,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六瓣花瞳缓缓旋转。“绿花给予的‘礼物’,没有‘园丁’引导的后果。”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藤蔓摇篮,里面两颗微缩中子星种子光芒流转。“新生的土壤…过于肥沃,也过于危险。”
她小小的身体悬浮起来,轻盈地落向下方那片焦黑、翻卷的土地——梧桐树曾经扎根的地方。巨大的树身早己化为灰烬,只留下一个深坑,如同大地的伤疤。
女童落在焦土边缘,将藤蔓摇篮小心地放在地上。她伸出小小的手,没有工具,只是用指尖,在那片饱含灰烬、弹片和星痕者血液的焦黑泥土中,轻轻挖出两个浅浅的小坑。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
然后,她捧起了那颗幽蓝的、象征着冰冷秩序与力量的微缩中子星种子。它在她掌心散发着稳定的、带着宇宙深寒的微光。女童将它轻轻放入左边的坑中。接着,是那颗翠绿的、蕴藏着无尽生机与艺术密码的种子。它像一滴凝固的森林之心,散发着柔和的生命脉动,被放入右边的坑中。
没有言语,没有仪式。女童只是默默地用焦黑的泥土,将两颗种子仔细覆盖好。
她蹲下身,紫月般的左眼再次流淌出泪水。这一次,泪水不再是单纯的星光,而是变得更加粘稠、沉重,仿佛融化了星尘。带着星屑的泪珠,一滴,又一滴,无声地落在覆盖着种子的焦黑泥土上。
泪水渗入泥土的瞬间,异象陡生!
覆盖种子的那片焦黑区域,如同被无形的画笔抹过,瞬间焕发出一种深沉内敛、介于墨绿与玄黑之间的光泽。泥土仿佛拥有了生命,微微起伏着,贪婪地吸收着那蕴含着星尘力量的泪水。一股无形的、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力场,以两个小坑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这力场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秩序”感。它像一层无形的滤网,悄然笼罩了梧桐树遗址周围一小片区域。
力场所及之处,那些疯狂蔓延、相互吞噬的浓烈色彩像是遇到了某种边界,流动的速度明显减缓,色彩的饱和度也略微降低,不再那么刺眼欲裂。空气中胡乱飞舞、碰撞爆裂的混乱音符,在接近这片区域时,其尖锐刺耳的不和谐感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弱化,变得如同背景噪音般可以忍受。这片焦土,如同惊涛骇浪中一个刚刚诞生的、脆弱却坚定的宁静之岛。
“园丁…需要时间…”女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维持这初生的秩序力场,对抗整个城市狂暴的感官洪流,显然消耗巨大。她小小的身影蹲在焦土中央,星光泪水持续滴落,如同在无边狂乱之海上,用自身力量点亮一盏微弱的风灯。
俞晨星站在大楼的破口边缘,掌心紧握着那颗温热的种子,冷风卷着下方混乱的色彩和刺耳的音符碎片扑打在她脸上。她看着下方那个蹲在焦土中的小小身影,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她——不能只是旁观。这冲动并非源于记忆(那里依旧一片空白),而是源于掌心种子传递来的那股奇异暖流,一种本能的责任感在驱使她。
她转身,在色彩流淌、光影扭曲的走廊中奔跑,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冲向残存的实验室区域。那里,或许还有能用的工具,有未被彻底摧毁的仪器碎片。程墨白的名字虽然被抹去,但他留下的知识——那些关于能量场、关于信号解析、关于物质结构的公式和原理——依旧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她需要设备,需要材料,需要重建一个支点!
实验室的状况比她预想的更糟。大部分精密仪器在之前的冲击波和随后的“艺术暴动”中变成了扭曲的金属垃圾,覆盖着不断变幻的抽象涂鸦。控制台屏幕碎裂,的线路如同怪异的藤蔓,偶尔迸发出蓝色的电火花,在空气中留下焦糊味和短促的、如同坏掉管风琴般的嗡鸣。
俞晨星在一片狼藉中快速翻找。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无视那些干扰感官的色彩和声音,目光如同扫描仪,锁定着有价值的残骸:一块相对完好的高密度合金板,几根断裂但材质特殊的能量传导线缆,一个碎裂但核心部件似乎完好的小型场发生器基座……她将这些“零件”粗暴地堆到一起。
就在她奋力拖拽一块沉重的、覆盖着不断蠕动紫色光斑的合金板时,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小林?”俞晨星停下动作,看向声音来源。
小林蜷缩在一堆倾倒的文件柜后面,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筛糠般颤抖。她的手臂和脖颈上,赫然浮现出无数极其细微、如同金色电流般的纤细光痕!这些光痕并非静止,它们在她的皮肤下飞快地流动、闪烁、明灭,像无数条受惊的金色小鱼。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小林身体更剧烈的颤抖和一声短促的、痛苦的抽气。
“别…别过来!”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她猛地抬头,脸上也布满了那种流动的金色光痕,泪水不断冲刷着它们。“这些光…它们…它们不听话!它们在吸…吸走所有东西!”她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感官过载和失控的恐慌。她手臂上的光痕突然亮度剧增,一道不受控制的、筷子粗细的金色光束猛地从她指尖迸射而出!
“嗤啦!”
光束擦着俞晨星的肩膀掠过,击中了她身后墙壁上一片缓慢旋转的靛蓝色漩涡。那片漩涡状的色彩瞬间被光束穿透、撕裂,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爆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尖啸!爆开的色彩碎片混合着混乱的能量乱流西散飞溅,在空气中留下久久不散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感的视觉残影。
小林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看着自己闯祸的手指,手臂上的光痕更加狂乱地闪烁起来,仿佛随时会引发更大的爆发。
“看着我,小林!”俞晨星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周围混乱的噪音。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小林狂乱的眼睛。“那不是攻击!那是引导!”她的声音快速而清晰,将复杂的感官现象强行纳入逻辑框架,“你的身体,被孢子激活了!那是能量视觉化!是感知的外溢!不是它们在吸你,是你在吸收周围过载的信息流,你的身体在本能地将无法承受的混乱能量以光的形式‘疏导’出去!你需要的是控制方向,而不是压制!”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逻辑之锤,狠狠砸在小林混乱的意识上。小林狂乱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仿佛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漂浮的树枝。
“引…导?”她喃喃重复,看着自己不受控制、闪烁着危险光芒的手指。
“对!引导!”俞晨星目光扫过小林手臂上狂乱的光痕,大脑飞速运转,利用她掌握的物理和能量知识进行逆向推演,“把它们想象成水!高压水管!你的意识是阀门!不要害怕它,去感受它流动的方向!不要想着堵住,想着把它导向…那里!”她猛地指向旁边实验室角落里一个倾倒的、巨大的金属废料箱。箱体厚重,表面覆盖着一层相对稳定的、如同铁锈般的暗红色光晕。
小林的目光顺着俞晨星的手指看去,聚焦在那个废料箱上。她脸上金色的光痕疯狂地跳动了几下,似乎在剧烈挣扎。她闭上眼睛,身体依旧在颤抖,但抱着头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手指尝试性地、极其艰难地指向那个废料箱的方向。
“呃啊——!”一声压抑的低吼从小林喉咙里挤出。她手臂上狂乱的光痕猛地一滞,随即,数道比刚才更加凝实、却不再失控散射的金色光束,如同被驯服的激流,艰难地、扭曲着,从她指尖猛地射出!
“轰!嗤嗤嗤——!”
光束狠狠撞击在金属废料箱厚重的箱壁上!没有爆炸,只有沉闷的巨响和刺耳的金属烧蚀声!厚实的合金板瞬间被烧灼出几个深陷的、边缘熔融发红的孔洞,冒出滚滚白烟!混乱的能量被瞬间倾泻、消耗在坚固的物理屏障上!
光束消失,小林如同虚脱般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手臂和脸上的金色光痕虽然依旧存在,但闪烁的频率明显降低,变得相对稳定,如同疲惫的河流。她看着废料箱上那几个冒烟的孔洞,又看看自己的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懵懂的掌控感。
“我…我做到了?”她声音嘶哑,带着颤音。
“你做到了第一步。”俞晨星走过去,将她扶起,目光凝重,“现在,我需要你的光。帮我‘焊接’这些破烂。”她指了指地上那堆她收集起来的仪器残骸和金属板。“用你的光,把它们熔接起来,按我指的位置和形状。我们要做个东西,一个能帮下面那个‘小园丁’稳住阵脚的东西。”她的目光投向破洞外,那片被混乱笼罩、只有梧桐焦土维持着微小秩序的城市。
小林看着俞晨星坚定的眼神,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臂上流淌的、似乎变得“温顺”了一些的金色光痕,用力点了点头,擦掉脸上的泪痕和汗水。
就在俞晨星和小林在混乱的实验室里争分夺秒地拼凑着未知的仪器时,城市边缘,靠近旧港口的地方,一艘严重损毁、外壳布满撞击凹痕和烧蚀痕迹的小型登陆艇,正拖着黑烟,摇摇晃晃地强行迫降在一片相对空旷、但同样被流动的色彩和混乱音符覆盖的废弃货场上。登陆艇扭曲的舱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艰难开启。
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出来。
是净世会长。
他比在月球时更加狼狈。那身象征权力的制服早己破烂不堪,沾满灰黑的月尘和暗红的油污。他左边的机械臂从肩部断裂,的管线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垂在身侧。右边相对完好的手臂,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死死地攥着一块东西——那块最大的、边缘依旧锋利的锯齿状星痕碎片。
他的人类右眼,布满了疲惫的血丝,眼神却异常复杂,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目睹“纯净”后的巨大冲击,以及一种深切的、无法言喻的渴望。他踏上地球的土地,脚下是流动着诡异紫色和橙黄色条纹的混凝土地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颜料味和混乱的音浪。这绝非他理想中净化后的“纯净”世界,反而像一个失控的噩梦。他的眉头紧紧锁起,那只锯齿状星痕碎片在他紧握的手中,似乎变得更加冰冷沉重。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里,混乱的光影风暴最为猛烈。然而,就在那片狂乱的漩涡中心,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截然不同的秩序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与他手中这块冰冷的碎片,与他记忆中那跨越地月的彩虹光桥…隐隐呼应。
“双生花…”他沙哑地低语,目光死死锁定那个方向,那只属于人类的眼睛里,光芒急剧闪烁。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瘸,无视周围环境的混乱,朝着感知中那个微弱秩序核心的方向,坚定地走去。攥着锯齿碎片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与此同时,梧桐树遗址的焦土中央。
女童小小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维持着初生秩序力场,持续浇灌着泥土下两颗种子,对抗着整个城市无孔不入的感官狂潮,这消耗远超她的预估。她紫月左眼中流出的星光泪水,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色泽也黯淡了几分。
就在这力场因她的疲惫而出现一丝微弱波动的瞬间——
嗡!
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求救信号,猛地从焦土之下爆发出来!这信号并非声音,也非光影,而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灵魂的、纯粹的“存在”本身的震颤!信号中充满了新生的脆弱、对外界狂暴压迫的恐惧,以及对更多“秩序”和“守护”力量的渴求!
信号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城市。那些正在狂乱“创作”的人们动作猛地一滞,脸上掠过一丝茫然和心悸。正在用金色光束小心翼翼熔接一块扭曲金属板的小林,手臂上的光痕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破洞外焦土的方向,心脏莫名地揪紧。
而正在全神贯注指导焊接、脑海中飞速计算着能量回路参数的俞晨星,身体更是猛地一震!
她紧握在左手的、那颗温热的种子,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滚烫!不再是那种温和的暖意,而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股强烈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意念洪流,伴随着这灼热感,狠狠冲撞进她空旷的意识海!
这意念并非语言,而是破碎的画面、模糊的轮廓、一种深沉如海的守护意志,以及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急迫的指向——指向她脚下这片实验室的废墟深处!指向某个被掩埋的位置!
“呃!”俞晨星闷哼一声,左手如同被灼伤,差点将种子甩脱。她死死攥住它,强忍着那灼痛和意识被冲击的眩晕感,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意念所指的方位——实验室角落,一堆被倒塌仪器和色彩覆盖的瓦砾之下!
“小林!”俞晨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盖过了金属熔接的嗤嗤声和周围混乱的噪音,“轰开那里!快!下面有东西!种子在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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