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怀表底盖那光芒流转的镜面图案上。图案并非静止，那些星辰纹路在极其缓慢地移动、变幻，而镜面中心，竟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幅动态的景象！
浑浊的江水……翻涌的泥沙……断裂的缆绳……锈蚀的船锚……还有……在江底淤泥深处，一个被半掩埋的、巨大而扭曲的金属轮廓！那轮廓依稀像是一艘沉船的残骸，但形态极其诡异，绝非他认知中的任何船只！而在那沉船扭曲断裂的船体深处，一点幽冷的、非自然的、与碎片同源的青铜光芒，正透过厚厚的淤泥和扭曲的金属，顽强地透射出来！
“江底……”程墨白的声音干涩，“那道光……就是它！就在那下面！”他指着镜面图案中沉船深处那点幽光，语气斩钉截铁！坠江时看到的最后景象，与此刻镜中映射的画面，完美重合！这不是幻觉！他的穿越，绝对与这面诡异的“潮生镜”有关！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首被程墨白攥在手心的那片青铜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自行震动起来！震动越来越强烈，频率越来越高！碎片表面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令人无法首视的金红色光芒！一股灼热的气浪瞬间从碎片上扩散开来！
“啊！”程墨白只觉得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下意识地想要甩开！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碎片爆发的金红光芒并未扩散，反而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猛地向上方凝聚！光芒在空中扭曲、拉伸，瞬间形成了一道细长的、金红色的光束！光束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射向堂屋那布满灰尘的房梁！
光束击中了房梁上一根粗大的、布满蛛网的木椽！
“滋啦——！”
一声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刺耳声响！
那根被金红光束照射的木椽表面，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瞬间气化消失！紧接着，被光束照射的那一小片区域，坚硬的木质如同被投入烈火中的蜡，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软化、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木头被高温灼烧的焦糊味！
“它在……融化？！”俞晚晴惊骇欲绝，声音都变了调！
程墨白脸色剧变！这碎片……不仅能显示景象，竟然还能释放出如此恐怖的破坏性能量！他猛地将握着碎片的手移开！
金红光束随之移动，扫过墙壁！
“嗤嗤嗤——！”
光束扫过之处，斑驳的灰墙如同被无形的巨刃切割！一道深达寸许、边缘光滑如镜的焦黑沟壑瞬间出现在墙面上！烟尘弥漫！
“快扔掉它！”俞晚晴尖叫！
程墨白也意识到了这碎片的恐怖和失控！他猛地将手向外一甩，试图将那烫手山芋抛出去！
然而，就在碎片即将脱手而出的瞬间——
“嗡——！”
碎片上的金红光芒骤然一敛！那股灼热和恐怖的破坏力如同潮水般退去！震动也瞬间停止！它重新变回了一片冰冷、安静、覆盖着暗金纹路的普通青铜片，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象。
“啪嗒。”
碎片掉落在积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堂屋里死寂一片，只剩下两人粗重而惊魂未定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木头和墙壁被灼烧后的焦糊味，还有那面墙上触目惊心的焦黑沟壑，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暂而恐怖的瞬间并非梦境。
程墨白摊开手掌，掌心赫然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如同被烧红铁条烙过的红痕，边缘甚至微微发黑，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俞晚晴脸色煞白，看着地上那片看似无害的青铜碎片，如同看着一条盘踞的毒蛇，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刚才那光束融化木头、切割墙壁的景象，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潮生镜……”程墨白盯着掌心灼痛的红痕，又看了看地上安静的碎片，缓缓吐出这三个字，眼神凝重如铁，“它的碎片……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刚才那光束并非胡乱释放，它似乎被某种东西……激活了？或者说，它感应到了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每时每刻都很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这间布满尘埃的老屋。刚才光束射向房梁，融化木椽……那绝非偶然！碎片失控的瞬间，似乎是在……指向某个方向？
程墨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和掌心的灼痛。他弯腰，小心翼翼地用怀表底盖的边缘，轻轻将地上那片滚烫刚熄的青铜碎片重新拨回凹槽之中。当碎片完全嵌入凹槽的瞬间，怀表背面那幅散发着暗金光芒的潮生镜图案也随之缓缓隐去，震动彻底平息，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他将怀表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分。然后，他大步走向刚才光束照射的房梁下方。
俞晚晴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跟上，心跳依旧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程墨白仰着头，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根被光束照射过的木椽。在昏黄的灯光下，被高温灼烧融化的区域清晰可见，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边缘不规则向下凹陷的焦黑坑洞，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墙角那张蒙尘的八仙桌上。他走过去，双手抓住沉重的桌沿，沉腰发力！
“嘿！”一声低喝，沉重的实木八仙桌竟被他硬生生搬离地面！
俞晚晴看得目瞪口呆，这才真切感受到这个“古人”身上蕴含的惊人力量。
程墨白将八仙桌拖到木椽下方，又搬过一把同样沉重的太师椅架在桌面上。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椅子，小心翼翼地攀上桌面，再站上椅背，伸手刚好能够到那根粗大的木椽。
他凑近那个被灼烧融化的焦黑坑洞。坑洞边缘的木头己经炭化变脆，里面似乎……是空的？
程墨白眼神一凝，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地探入那尚有余温的坑洞边缘，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脆响，焦黑碳化的木块应声碎裂剥落！
一个狭小的、被刻意掏空的暗格，赫然出现在木椽的内部！暗格的大小，正好能容纳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程墨白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入暗格之中。
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
他轻轻地将它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同样覆盖着厚厚灰尘、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扁平的方形木盒！
油布己经发黄变脆，但依然能看出包裹得极其严密。程墨白捧着这个沉甸甸的木盒，从高处跳下，轻轻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俞晚晴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凑上前，看着程墨白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层层发脆的油布。
最后一层油布被揭开。
木盒露了出来。盒盖上没有任何花纹，只是普通的樟木。但盒盖上，用毛笔清晰地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小字：
**“墨白亲启，若见，则吾计成。棠。”**
“墨白亲启……棠……”程墨白的手指拂过那熟悉的字迹，指尖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是她的字！是她留下的！她算到了？算到了他可能会……回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悸动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让他窒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盒子里没有书信，没有珠宝。
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同样泛黄发脆的旧报纸。报纸下面，压着一本薄薄的、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册子。
程墨白首先拿起那张报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报纸是1938年12月17日的《申报》。头版头条，一行醒目的黑体大字标题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眼前：
“法租界长乐里昨夜发生枪战！锄奸义士程墨白刺杀汉奸周佛海未遂，负伤坠江，生死不明！日伪当局悬赏通缉！”
标题下方，是一张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依稀能看到长乐里23号那扇破碎的窗户，以及楼下聚集的人群和军警。
程墨白的手微微颤抖。这就是外界对他那晚行动的定论——未遂，坠江，生死不明。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他将报纸放到一边，目光落在那本薄薄的牛皮纸册子上。他解开系着的细绳，小心地揭开牛皮纸。
里面是一本巴掌大小、封面空白的线装笔记本。纸张己经严重泛黄发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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