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散伙饭和KTV狂欢,是青春最后的喧嚣与释放。
南江一中附近那家最大的KTV包房里,霓虹灯球旋转着光怪陆离的光斑,震耳欲聋的音乐、鬼哭狼嚎的歌声、骰子碰撞的脆响、还有放肆的笑闹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啤酒、炸鸡和少年人特有的汗味荷尔蒙的气息。
离别的愁绪被暂时抛在脑后,此刻只有尽情宣泄的狂欢。
周景然坐在包厢最靠里的角落,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他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啤酒,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轻轻敲击。他的目光,穿过晃动的人影、迷离的光线,牢牢锁定在包厢中央那个最活跃的身影上——温棠。
她正拿着麦克风,和林薇、苏晚还有几个女生挤在一起,唱着一首欢快又跑调的口水歌,笑得前仰后合,脸颊因为兴奋和包厢里的闷热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充满了光和热,带动着周围的气氛。
周景然的心跳,从踏入这个包厢开始,就一首处于一种失速的状态。他看着她毫无异样的笑容,看着她与平时一般无二、甚至更加放松自在的举止,心中的期待如同不断被吹胀的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紧绷。
他记得自己离开教室前,特意看了一眼温棠的抽屉。那时,抽屉里塞满了东西,而他亲手放进去的那封米白色信件,就安静地躺在其中。
现在呢?聚会开始前,他“不经意”地路过温棠的座位,她正和同学兴奋地聊天,目光飞快地扫过她的抽屉——里面己经空了,那些同学录和礼物显然都被她收走了。
她看到了,她一定看到了他的信,那封写了三年暗恋、写了最卑微请求的信。
这个认知让周景然的心脏狂跳不止。整个散伙饭上,他食不知味,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看她端着盘子穿梭在各桌之间,和不同的人聊天、碰杯、大笑;看她毫无形象地啃着鸡翅,嘴角沾上油渍也毫不在意;看她体贴地给情绪低落的林薇递纸巾,又拍拍苏晚的肩膀。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他紧张地捕捉着她可能投向他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异于往常的眼神,哪怕是拒绝。
然而,没有。
一次都没有。
她甚至端着果汁杯,大大咧咧地穿过人群,走到他所在的角落区域,目标是放在他旁边矮几上的一大盘薯片。
她弯腰去拿,马尾辫的发梢几乎扫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淡淡的、熟悉的阳光气息。
她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无比自然、毫无芥蒂的灿烂笑容,声音清脆,带着点调侃:
“嘿,周校草!躲这儿装深沉呢?听说你唱歌也是一绝啊!” 她拿起一片薯片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纯粹的、朋友间的怂恿,“别光坐着了,来一首呗?给咱们毕业晚会助助兴!大家说是不是啊?” 她回头朝着人群喊了一嗓子,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声。
周景然的心,就在她这个无比自然、毫无异样的笑容和这声熟稔的“周校草”中,猛地往下一沉。仿佛那个被吹胀到极致的气球,被一根细针轻轻戳破,发出无声的爆裂,然后迅速干瘪下去。
她叫他“周校草”。
她用平时开玩笑的语气怂恿他唱歌。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的躲闪、羞涩、尴尬,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接收到告白信后该有的、哪怕是最微妙的情绪波动。
这…就是她的回应吗?
用这种若无其事、插科打诨的方式,轻飘飘地揭过?
甚至连一个明确的拒绝都吝于给予?
她甚至…可能根本没有认真看完那封信?或者,看完了,也只觉得是个无聊的玩笑,一笑置之?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被彻底忽视的钝痛,瞬间席卷了周景然。他看着她近在咫尺、依旧明媚生动的笑脸,那笑容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冰刃,刺得他心口生疼。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极其僵硬、甚至带着点自嘲意味的弧度:“不了,你们唱吧。”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和疏离。
温棠似乎没察觉到他情绪的骤然变化,或者说,她习惯了周景然偶尔的“高冷”。
她耸耸肩,笑嘻嘻地又抓了一把薯片:“行吧行吧,大校草架子大!那我们先嗨了!” 说完,像只快乐的小鸟,又飞回了喧嚣的中心。
周景然看着她融入人群的背影,看着她毫无负担地继续欢笑、歌唱,看着她和林薇、苏晚亲密地搂在一起唱着歌,他心底最后那点微弱的期待火苗,彻底熄灭了。
原来,这就是答案。
不是拒绝,而是无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无视。
他那三年的注视,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封掏心掏肺的信,在她那里,或许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她依旧活在她阳光普照的世界里,而他,始终只是她世界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一个可以随意调侃的“周校草”。
聚会接近尾声,人群开始三三两两地告别、散去。温棠正一手挽着情绪己经平复许多但眼睛还微肿的林薇,一手拉着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释然的苏晚,准备离开。
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正叽叽喳喳地跟她们说着什么,大概是关于未来的计划或者假期安排。
周景然依旧坐在那个昏暗的角落,看着她。看着她安慰着两个向他告白失败的姐妹,看着她笑容依旧灿烂,看着她毫无留恋地转身,和她们一起走出了包厢大门,消失在走廊的光影里。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包厢里瞬间空荡了许多,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音乐还在徒劳地响着,旋转的灯光扫过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靠向沙发背,闭上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他盛大暗恋的结局。
无声无息。
无人在意。
甚至不需要一句明确的拒绝,就己经被宣判了死刑。
他以为的“看到信了”,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他期待的回应,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温棠用她最平常、最没心没肺的态度,给了他最清晰、也最残忍的答案:她的世界,他从未真正走进过,也无需走进。
周景然拿起桌上那杯早己失去气泡的啤酒,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那股灼烧般的苦涩。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这狂欢过后的狼藉一眼,独自一人,走进了外面沉沉的夜色里。
青春散场,他带着一份无疾而终、甚至未曾被知晓的盛大爱恋,独自走向了未知的远方。
而那封被撕碎丢弃的信,连同他此刻的心境,都成了这场青春落幕时,最沉默、也最疼痛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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