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长廊弥漫着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味道。温棠瘦削的身影在病房和缴费窗口之间穿梭,像一片飘零的枯叶,却固执地扛着千斤重担。
看着林薇和苏晚眼底积攒的疲惫和小心翼翼,温棠在某一天清晨,当惨白的日光刚爬进病房,她近乎平静地开口:“晚晚,薇薇,你们都走吧。”
“该找工作找工作,该过日子过日子,别耗在我这儿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说服她们,更像是在麻痹自己:
“我...没事的。”
那“没事”二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事?”
苏晚喉咙一哽,眼前这个女孩,哪是“没事”?她全身的骨头都快刺破皮肤透出来了,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强撑笑颜陪外婆说话时,眼神深处都是碎裂的光。
任谁都能看出,那平静的假象下,是濒临断裂的神经。
林薇一把抓住温棠冰冷的手,想说什么,最终只能咬着唇,她们知道,温棠是在用最后一点力气推开所有她可能会拖累的人,把自己彻底隔绝在废墟里。
最终,两人拗不过温棠的坚持,也实在无法放下她。
她们费尽周折,近乎恳求地,把温棠和外婆郑重地托付给了外婆的主治医生——江予。
江予穿着熨帖干净的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气质斯文儒雅,是医院里公认的青年才俊。
他接诊过无数病患和心碎的家属。起初,他对温棠只是出于医者的责任与同情。这个年轻的女孩,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唯一的亲人成了毫无意识的植物人,她每日面对的是天文数字般的医药费单和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隧道。
她的遭遇,足以让最冷硬的心肠泛起酸楚。
然而,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同情渐渐变成了更复杂的情绪。
他看到温棠如同最精准的机械,白天为了医疗费去上班,下班后无论多晚,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外婆床边。
她会仔细地替外婆擦拭脸颊和手臂,然后,她会坐下来,握着外婆干枯的手,开始“说话”。
“外婆,你看,今天的夕阳好红啊,像你爱吃的山楂糕…” 她声音轻柔,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一点点笑意。
“…那个新来的护士姐姐可逗啦,把点滴瓶挂歪了,差点砸到脚,像只…笨笨的小鸭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会突然停顿一下,眼神仓惶地看向外婆毫无回应的脸庞,只有冰冷的机器在滴答作响。
那一瞬间,江予能从她强撑的平静面具下,清晰地捕捉到那股汹涌的、几乎要将她吞没的悲恸和茫然。
有时,她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旧照片,那是她和爸爸妈妈以及外婆小时候在公园拍的,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像朵小向日葵。
她就那么默默地看着,指腹一遍遍照片,嘴角抿成一条倔强的首线,却始终没有一滴眼泪掉下。
温棠的样子,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江予心里。
他开始留意她。
留意她每次缴费时,看着账单金额瞬间苍白的脸色,留意她在医院餐厅永远只打最便宜的白粥和馒头,自己喝着白水就着榨菜,却仔细地把有营养的汤水或水果泥一点点喂进外婆嘴里,虽然大部分顺着嘴角流下。
留意她那副仿佛连走路都要耗尽力气的疲惫,和只有在面对外婆毫无知觉的面容时,才会勉强挤出的、比哭还让人心疼的“笑容”。
留意她固执地要求他使用“可能更贵一点但副作用更小”的药物给外婆。
这种被巨大苦难包裹却依然竭力闪耀的人性微光,这份在绝望泥沼中蹒跚前行仍紧握一线生机的固执坚韧,作者“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推荐阅读《暗恋告罄:校草他甘当候补情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像磁石,无声无息地吸引着江予。
他发现自己看她的眼神,从起初纯粹的医患家属的关切,逐渐多了些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东西——一份不由自主、带着温度的关注和怜惜。
他会“偶然”路过缴费处,在她对着令人窒息的账单愁眉不展时,以讨论后续治疗方案为由,自然地帮她梳理分期或申请基金的可能,甚至悄悄往她外婆医疗账户里存几千块钱。
会在值夜班查房时,“顺便”给她带一瓶热的牛奶或一个干净的苹果,只说一句“值班室发的,多了,当宵夜”。
会在外婆病情有哪怕一丝微小波动时,尽量用温和清晰的语言对她解释,而不是冰冷的术语。
会在她蜷缩在长椅上强撑着不哭时,在恰当的距离停下脚步,沉默地待一会儿。
江予自己也无法说清这种情感的边界在哪里。只是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从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中挣扎着爬起,逼着自己走向外婆的病房,逼着自己挤出一点“笑”,逼着自己活下去…他无法不动容。
温棠的世界早己天崩地裂,风雪肆虐,寒冷刺骨,而江予的关怀,如同寒夜中不经意间飘来的一点点微温的炭火,虽然不足以将她焐热,却在她那孤绝的冰寒旅途中,投下了一缕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
另一边。
常春藤象牙塔的阳光依旧明亮通透,周景然坐在他固定的位置上,面前摊开着厚重的专业书籍和摊开的文献。
昔日那个光芒万丈、被无数目光追逐的S大校草早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散发着寒气的冰雕。周身气场森然,隔绝了所有探究、靠近甚至善意的问候。
他像一架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沉默地学习、沉默地阅读、沉默地进食,将每一天都压缩成一张刻板的日程表,剔除了所有无关的社交与情感,只剩下冰冷的运算。
陈浩坐在对面,看着他这副了无生气的样子,心里像堵着一块巨石。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压低声音劝道:“老周…别看了,走,出去透口气?门口那家新开的寿司…”
回应他的,只有笔尖在纸张上挪动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周景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他完全置身于另一个无声的维度,陈浩的声音不过是遥远模糊的背景噪音。
陈浩挫败地往后靠进椅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见过周景然失魂落魄的样子,但眼下这种彻底冰封的状态更让他心惊肉跳。这不是悲伤,这更像是灵魂被彻底掏空后,仅剩躯壳在执行最低生存指令的行尸走肉。
当冰冷的图书馆终于闭馆,夜晚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进公寓。周景然那扇紧闭的房门后面,一个截然不同的周景然在黑暗和孤独中无声地复活。
室内没有开灯,电脑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幽幽地照亮他深陷在椅背中的身影,屏幕上,经常播放着一部老旧的经典电影——《情书》。
画面里,漫天飞扬的雪花,苍茫的雪地。
渡边博子对着远方雪峰撕心裂肺地呼喊:“お元気ですか?私は 元気です!”(你好吗?我很好!)
屏幕的光明明灭灭,映照着周景然的脸。一滴滚烫的液体无声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砸在握成拳的手背上。
电影结束,他面无表情地退出光盘,像一个熟练的工人处理冰冷的机器部件。然后,精准地,又从书桌抽屉的最深处,拿出另一张碟片——《泰坦尼克号》。杰克抱着露丝在冰海里最后的话语回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赢得这张船票…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画面切换到老年露丝在温暖的床上安然逝去,那巨大的、沉没的泰坦尼克在水下化为壮丽的残骸,与记忆中的爱人重逢。
“咚”的一声闷响周景然再也支撑不住,猛地用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木质书桌桌面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从压抑的抽泣,到再也无法抑制的、破碎痛苦的嚎啕痛哭,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湿透了额下的书本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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