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那沙哑、警惕、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声音穿透黑暗,像冰冷的钢针扎进萧雅的耳膜。是周卫国!真的是他!巨大的惊喜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混杂着脸上的硝烟尘土,留下狼狈的湿痕。她张了张嘴,喉咙却被一股强烈的哽咽堵住,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
“是…是我…萧雅…” 她努力控制着声带的颤抖,声音细弱得如同蚊蚋,带着劫后重逢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切悸动。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是此刻唯一的身份证明。
里面的人影剧烈地动了一下,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借着入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萧雅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曾在她片场无数次对戏、在噩梦里无数次出现的英俊面孔,此刻沾满了污血和尘土,脸颊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渗着血珠。嘴唇因失血和疼痛而干裂苍白。但那双眼睛!那双即使在剧痛和虚弱中,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穿透一切迷雾般的警惕和审视的眼睛,正死死地锁定在她身上!
周卫国!
萧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在瞬间奔流,冲得她头晕目眩。戏里戏外,剧本与现实,在这一刻轰然重叠!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血丝,看到了那深藏于锐利之下的、濒临极限的疲惫和隐忍的痛苦。这不再是片场化妆出来的效果,这是真实的创伤,真实的绝望!那份属于“萧雅”的、深入骨髓的怜惜和心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演员萧雅的理智。
“周…卫国…”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泣音呼唤出他的名字,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探去,想要靠近他,确认他的安危。这个举动,完全超出了“女学生萧雅”对一位陌生军官应有的界限。
周卫国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冰冷刺骨,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他强撑着没有后退,但那绷紧的肌肉和下意识握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的动作,都透露出极致的戒备和敌意。
“萧雅?”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疑惑和毫不掩饰的审视,“金陵女大的萧雅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有…我的名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向萧雅逻辑上的致命漏洞!
萧雅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剧痛提醒着她身处何地。OOC(角色崩坏)!她犯了大忌!一个温婉内敛、与军人素无深交的女学生,怎么可能在尸山血海的废墟中精准地找到一个藏匿的军官?又怎么可能如此亲昵、如此失态地首呼其名?!
【严重警告!宿主行为严重偏离“萧雅”人设基线!OOC风险等级:高!可能引发目标人物强烈怀疑及敌意,甚至触发世界规则初步排斥!立即修正!】999冰冷急促的警报如同尖锥刺入脑海。
“我…” 萧雅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周卫国那能穿透人心的锐利目光,声音带上了一丝符合“萧雅”身份的惊慌和颤抖,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我…我们是从女大避难所逃出来的…路上…路上遇到了鬼子…差点…” 她哽住了,身体也配合地微微发抖,仿佛回忆起了刚才的惊魂一幕,这倒也不算完全伪装。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自然、更符合一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弱女子形象:“…我们躲进那边…听到这里有声音…很轻…我…我以为是…是其他躲藏的人…” 她指了指自己藏身的瓦砾堆方向,又指了指周卫国藏身的角落,“…看到…看到您的军装…是教导总队的…就…就试着问了一句…”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在极度混乱的战场上,一个惊魂未定的女人在绝望中抓住任何可能的救命稻草,也勉强说得通。
周卫国没有立刻回应。那两道冰冷锐利的目光依旧盯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每一寸表情都剥开审视。萧雅能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后背的冷汗几乎要结冰。每一秒的沉默都如同酷刑。
终于,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松懈了一分,但眼中的疑虑并未消散,只是那冰冷的敌意稍稍退去,被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审视的探究所取代。他闷哼一声,似乎是牵动了左臂的伤,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嘶…” 他咬着牙,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右肩下方靠近腋窝的位置。深灰色的军装布料在那个位置被血浸透了一大片,颜色暗沉发黑,边缘却还带着一点新鲜的、刺目的猩红。
“您受伤了!” 萧雅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声音里的关切是真实的,但同时也带着刻意放大的惊慌和无措,“伤得很重!流了好多血!” 她向前挪了一小步,目光焦急地落在他捂住伤口的手上,“得…得赶紧处理!不然会感染的!” 这既符合一个善良女学生的反应,也为她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最合理的动机——救人。
周卫国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他似乎在权衡,在判断。眼前的女子,面容苍白憔悴,眼神里带着真切的惊恐和…一种他无法完全解读的、过于深切的担忧?她的解释漏洞百出,但在这种绝境下,一个弱女子带着妇孺,似乎又没有明显的威胁。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状况,确实糟透了。
“小伤…死不了…” 他试图用惯常的硬朗语气掩饰,但那声音里的虚弱和强忍的痛苦却暴露无遗。他尝试动一下右臂,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这怎么能是小伤!” 萧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坚持,这丝坚持让她此刻的形象更贴近一个关心则乱的“萧雅”,“血都没止住!” 她不再犹豫,回头对躲在拐角处、同样惊疑不定的妇人低声道:“大姐,你们待在那里别动,也别出声。” 然后,她握紧了那根木棍——更多是给自己壮胆,小心翼翼地拨开堵在入口处的一些碎石断木,侧着身子,艰难地挤进了那个狭小、阴暗、充满尘土和血腥味的地下空间。
空间很小,几乎只能容两人勉强错身。周卫国靠着冰冷的砖墙坐着,高大的身躯在这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有压迫感,即使重伤虚弱,那股属于军人的凌厉气息依旧未曾消散。他紧盯着萧雅每一个动作,眼神依旧带着警惕,但似乎默许了她的靠近。
萧雅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努力忽略那道审视的目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伤口上。她蹲下身,放下木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查看他捂住的地方。
“别动!” 周卫国猛地低喝,左手如铁钳般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
剧痛让萧雅倒吸一口冷气,但她强忍着没有挣扎,只是抬起脸,迎上他那双在昏暗中如同狼一般警惕的眼睛。她的眼神里没有退缩,只有纯粹的、带着点委屈的焦急和坦诚:“我只是想看看伤口!我…我在学校学过一点简单的急救!你这样捂着没用!血还在流!”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疼的,也是紧张的,但这反而更显得真实。
周卫国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分辨她话语和眼神里的真伪。几秒钟的僵持,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最终,他紧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极其缓慢地、带着明显的不情愿,松开了。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只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一个字:“…快。”
萧雅暗暗松了口气,手腕上残留的剧痛提醒着她这个男人此刻的警惕和力量。她不敢再有丝毫会引起误会的举动。她小心翼翼地凑近,目光落在他捂住右肩下方的手上。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您…您把手拿开一下,我得看看伤口…”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商量的口吻。
周卫国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和不适,但还是极其缓慢地移开了那只沾满血污的手。
借着入口处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微光,萧雅看清了伤口。她的心猛地一沉!
伤口在右肩胛骨下方靠近腋窝的位置,一个狰狞的、硬币大小的血洞!边缘的皮肉外翻,周围一片深紫色的淤肿。鲜血正从洞口缓慢但持续地渗出,将周围的军装布料浸得湿透黏腻。更糟糕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温度明显偏高,颜色也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
“是枪伤…” 萧雅的声音干涩,“子弹…好像穿过去了?” 她努力回忆着剧本里关于枪伤的描述和片场道具师的讲解。
“嗯…三八式…6.5mm…贯穿伤…” 周卫国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声音带着剧痛下的喘息,“没…没伤到骨头…但…可能…有碎片…” 作为经验丰富的军人,他对自己的伤势判断很清晰。
“必须马上止血和清理!不然感染就麻烦了!” 萧雅的心揪得更紧。她立刻想起张教授塞给她的那个小布包。她快速解开布包,里面果然有小半块硬邦邦的杂粮饼子,还有一把用布条缠着刀柄的、刃口闪着寒光的小刀。刀不大,更像水果刀,但在此时却是无比珍贵的工具。布包里还有一小卷粗糙的、勉强算干净的布条,大概是张教授用来包扎自己或学生的。
“我有清水…还有一点干净的布…” 萧雅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军用水壶——这是“萧雅”在避难所时就随身携带的,里面还剩小半壶清水。她又毫不犹豫地开始解自己棉袄里面的白色细棉布衬衣扣子。这件衬衣相对干净些。
“你干什么?!” 周卫国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惊愕和…不易察觉的窘迫。
“撕布条!包扎用!我的衬衣里面还算干净!” 萧雅头也不抬,动作麻利地解开几粒扣子,露出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棉布小褂。她拿起那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嗤啦”一声,从衬衣下摆割下长长的一条相对干净的白布。她的动作果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完全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
周卫国看着她专注而焦急的侧脸,看着她毫不犹豫割开自己衣服的动作,眼中锐利的审视似乎融化了一瞬,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他抿紧了苍白的唇,没有再阻止,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额头的冷汗却流得更多了,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萧雅将割下的布条放在一边,拿起水壶,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接下来才是最难的。
“会…会很疼…您忍着点…”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拿着水壶的手也在微微发抖。这不是演戏,这是活生生的血肉!她只是一个演员,不是医生!
【生理扫描:目标伤口存在感染风险及持续失血。建议宿主:生理盐水冲洗为最优,条件不足,可使用清水。操作要点:由伤口中心向外环形冲洗,尽可能冲走表面污物。动作需快且稳。】999的提示音如同最精准的手术指南。
“嗯!” 萧雅在意识里重重应了一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定了定神,眼神变得专注起来。演员的优势在这一刻显现——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对指令的执行力。
她拔开水壶塞子,跪在周卫国身侧。左手尽量稳定地轻轻拨开伤口周围黏连的血污和破碎的衣物纤维,右手将水壶微微倾斜。
“我…开始了…” 她低声道,然后屏住呼吸,将一股清冽的、冰冷的细流,对准了那个狰狞的血洞!
“呃——!” 清水冲刷在暴露的神经和血肉上的瞬间,周卫国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如铁石!一声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闷哼骤然响起!他的左手死死抠进了身下的泥土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和鬓角,顺着刚毅的下颌线滚落。
那声音里的剧痛让萧雅的手猛地一抖,水差点洒偏。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强迫自己稳住手腕,按照999的提示,快速而稳定地由伤口中心向外画着圈冲洗。浑浊的血水和污物被水流带出,伤口深处翻开的、鲜红的肌肉组织在清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刺目惊心。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卫国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能听到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她的心也跟着揪紧,眼眶再次发热。但她不能停!不能心软!
终于,小半壶清水耗尽。伤口表面被冲刷得相对干净了一些,虽然依旧狰狞,但至少没有了明显的污物。新鲜的血液又开始慢慢渗出。
萧雅立刻放下水壶,拿起刚才撕下的白布条。她没有任何消毒药品,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她将相对最干净的一段布条折叠成厚厚的小块,用力按在了伤口上!
“唔!” 突如其来的压力让周卫国又是一声闷哼,身体猛地一颤。
“按住!用力按住!压迫止血!” 萧雅急促地说道,顾不上许多,几乎是抓着他的左手,按在了那叠布块上,“压紧!别松手!”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这在一个女学生身上显得异常突兀,但在生死关头,却又奇异地合理。
周卫国依言用左手死死压住伤口,力道之大,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凸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萧雅则拿起剩下的布条,开始快速地在他肩背和腋下缠绕。她的动作谈不上专业,甚至有些笨拙,但胜在专注和迅速。她尽可能地缠绕得紧一些,将那块压迫止血的布块牢牢固定住,希望能暂时止住渗血。每一次绕过他宽阔的胸膛和后背,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灼热温度(失血和可能的感染)和紧绷的肌肉线条。属于男性的、混杂着硝烟血腥和汗水的气息将她包围,带着一种强烈的、令人心悸的真实感。这不再是片场隔着戏服的触碰。
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心跳也乱了几拍。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顿。缠绕,打结,固定。最后,她用牙齿和小刀配合,撕开布条末端,打了一个死结。一个简陋到极点、却倾尽了她此刻所有能力的临时包扎完成了。
做完这一切,萧雅几乎虚脱,后背的伤口也因为刚才的动作而隐隐作痛。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周卫国依旧闭着眼,死死按压着伤口的位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低头看了看肩膀上那圈缠绕得歪歪扭扭、却明显被用力勒紧的白色布条,又抬眼看向累得脸色发白、微微喘息的萧雅。
“…谢谢。”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少了之前的冰冷和审视,多了一丝真实的、沉重的意味。这两个字,像是有千钧之重。
萧雅摇摇头,努力平复着呼吸:“不…不用谢。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血…好像止住一点了?” 她紧张地看着包扎处,那里暂时没有新的血渍快速渗出。
“好多了…” 周卫国尝试着极其轻微地活动了一下右臂,剧痛依旧,但那种持续失血的眩晕感似乎减轻了一些。他看向萧雅的目光,探究的意味更浓了。“你…包扎的手法,不像只是‘学过一点’。” 他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出破绽。一个女学生,在如此血腥恐怖的场景下,能如此镇定(至少表面上)地进行这种程度的处理,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萧雅的心猛地一跳!糟了!还是引起了怀疑!她刚才太过专注和急切,动作可能确实超出了“学过一点急救”的范畴。
【解释方案A:推给本能/求生欲。方案B:提及特定经历(如曾照顾过受伤亲人/邻居)。方案C:沉默,示弱。】999飞快给出选项。
“我…” 萧雅选择了示弱和转移话题。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沾满灰尘的脸上投下阴影,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我太害怕了…看到那么多血…我只想着…不能让你死…不然…不然我们…” 她的声音哽咽了,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入口外妇人和孩子的方向,暗示着她们共同的脆弱处境。这个理由,在极端环境下,足够合理。
周卫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看到了那瑟缩在墙角、惊魂未定的母子三人,尤其是妇人腿上刺目的血迹和怀里气息微弱的婴儿。他眼中的探究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他沉默了。在这片炼狱里,一个弱女子带着更弱小的妇孺,挣扎求生,她的“异常”似乎也能被理解了。或许…真的只是被逼出来的潜能?
“她们是?” 他转移了话题,声音低沉。
“路上遇到的…大姐的腿伤了,孩子快冻坏了…我们想往西边安全区那边碰碰运气…” 萧雅低声解释着,同时将自己那个小布包里仅剩的小半块杂粮饼子拿出来,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周卫国,“您…您吃点东西?您流了那么多血…”
周卫国看着递到面前那半块粗糙、冰冷的饼子,又看了看萧雅同样苍白憔悴的脸和她自己空空的手,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去接。
“我不饿。你吃。” 他硬邦邦地说。
“您必须吃!” 萧雅的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坚持,甚至有些像命令,“您现在需要体力!不然伤口会撑不住!” 她不由分说地将那半块饼子塞进他完好的左手里,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然后,她拿起另外一半,却没有自己吃,而是转身,小心翼翼地挤出入口,走向拐角处的妇人。
“大姐,给孩子喂点水,掰一点点饼子,用口水化软了再喂他。” 她将另外半块饼子大部分都给了妇人,自己只留下很小的一角。她把水壶也递了过去,“省着点喝。”
妇人千恩万谢,连忙照做。小男孩看到食物,眼睛都亮了,小口小口地吃着母亲喂给他的、用唾液软化的一点点饼屑。
萧雅自己则拿着那一点点饼角,回到周卫国身边,背对着他,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啃着。干硬的饼子刮着喉咙,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她需要体力。
周卫国默默地看着她纤细而倔强的背影,看着她将大部分食物分给更弱小的人,看着她小口啃着那点微不足道的食物。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半块饼子,又看了看肩膀上那圈粗糙却救命的白色布条。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拿起饼子,用力地、沉默地咀嚼起来。每一口吞咽都牵动着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但他吃得很快,很用力,仿佛要将所有力量都压榨出来。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艰难的咀嚼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你的同伴呢?” 萧雅吃完那一点点食物,感觉胃里稍微有了点底,转过身,轻声问道。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之一。按照剧情,周卫国身边应该还有几个兄弟。
周卫国咀嚼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翳和…刻骨的痛楚!那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悲恸!
“…死了。” 两个字,像两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地上。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味,“都死了。为了…掩护我冲出来…”
他猛地别过头,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仿佛在吞咽着巨大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那个在片场里意气风发、带着兄弟们冲锋陷阵的周卫国形象,在此刻轰然崩塌,只剩下眼前这个浑身浴血、兄弟尽丧、深陷绝境的孤独战士。
萧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窜起,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虽然知道剧情,但亲耳听到他亲口说出“都死了”这三个字,看着他眼中那无法作伪的、深可见骨的伤痛,那份冲击力远远超过了任何剧本的描述!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属于“萧雅”的悲恸和属于演员的共情,在这一刻汹涌交织。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紧绷的肩膀,想要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沾满血污的军装布料时,又猛地停住了。OOC!她不能!她只是“萧雅”,一个普通的女学生!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触碰一个刚失去所有兄弟、浑身是刺的军官!
她的手僵在半空,最后无力地垂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能做的,只有沉默地陪伴,感受着这狭小空间里弥漫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悲伤和绝望。
【滴!侦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共情超载)。警告:过度沉浸目标人物情绪将影响任务判断力。建议:保持必要疏离,专注生存目标。】999的警告冰冷地响起。
疏离?萧雅在心底苦笑。看着这样的周卫国,她如何疏离?她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改写这彻骨的悲伤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周卫国终于缓缓转回头。他眼中的浓重悲恸被强行压了下去,重新被一种更冰冷的、带着钢铁般意志的决绝所取代。那是战士的眼神,是复仇者的眼神。
“这里…不能久待。” 他开口,声音己经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沙哑,却多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鬼子…肯定还在附近搜捕。刚才的枪声…还有你们的动静…会引来更多人。”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失血和伤痛让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
“您慢点!” 萧雅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左臂。这一次,周卫国身体僵硬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甩开。他借力站稳,目光扫过萧雅和她身后入口外的妇孺,眉头锁得更紧。带着一个重伤员,一个腿伤的妇人,一个婴儿和一个幼童,在布满日军巡逻队的废墟里移动…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生存的几率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一股沉重的绝望感再次笼罩下来。
“西边…” 萧雅看着周卫国眼中那深重的忧虑,脑中灵光一闪,压低了声音,“…西边那片老城区,靠近颜料坊仓库那边…地形很复杂,巷子多,废弃的房子也多…而且…听说那边有些地方…有地下管道…或者以前大户人家挖的藏东西的地窖?”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道听途说和猜测,而不是笃定的“预知”。这是她根据剧本设定和“萧雅”对南京城的了解,拼凑出的一个可能的生路。
周卫国的目光猛地聚焦在她脸上!锐利如电!这一次,那审视的意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一个普通女学生,在如此混乱绝望的情况下,竟然能如此“清晰”地指出一个具体的、可能利于隐蔽和转移的区域?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熟悉地形”能解释的了!
萧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糟了!她又踩雷了!提供信息可以,但太具体、太有指向性了!这超出了“萧雅”的认知范围!
“我…我以前…有个亲戚就住在那边…小时候去玩过…有点印象…” 她急中生智,连忙补充解释,声音带着一丝被逼问的慌乱,“…而且…而且刚才那位大姐也说,听到西边下午有枪声…后来停了…会不会…就是您…” 她试图把信息源推到那位妇人身上。
周卫国依旧紧紧盯着她,眼神深邃莫测,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那目光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就在萧雅几乎要扛不住,以为自己会被当成什么可疑分子时,周卫国的目光却缓缓移开了。
他看向外面灰暗的天空,似乎在飞快地权衡利弊。颜料坊仓库一带…地形确实复杂。如果真能找到相对稳固的地下空间…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
“好。”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果决,做出了决定,“就去那边!碰碰运气!” 他不再看萧雅,仿佛刚才那洞穿灵魂的审视从未发生过。他扶着墙壁,尝试迈出第一步,虽然脚步虚浮,但那股军人的硬朗和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
萧雅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又是一层冷汗。好险!她必须更加谨慎!扮演“萧雅”这条钢丝,比她想象中要危险万倍!
她连忙协助周卫国站稳,然后快速挤出地下室,对妇人低声道:“大姐,我们得走了!这位长官知道一个可能更安全的地方!我们跟着他!您再坚持一下!” 她扶起妇人,将依旧裹在她棉袄里的婴儿小心地调整好位置,又牵起小男孩的手。
周卫国也艰难地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在废墟的背景下显得异常沉重。他扫了一眼这老弱病残的“队伍”,眉头锁成一个死结,眼神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寒冰。前路,每一步都是刀山火海。
就在他刚准备选定一个方向,迈出第一步时——
“砰!砰砰砰——!”
一连串尖锐的枪声,如同死神的狞笑,毫无预兆地、极其密集地从他们东侧不远处的一条主街方向猛烈爆发!中间夹杂着日军疯狂的叫嚣、三八式步枪特有的清脆射击声、还有…中正式步枪零星而绝望的反击!
枪声很近!近得仿佛就在百米之内!而且,交火异常激烈!
周卫国和萧雅脸色同时剧变!
“是国军!还有人没撤出去!在和鬼子交火!” 周卫国失声低吼,眼中瞬间燃起火焰,那是军人对袍泽的本能反应!他下意识地就想往枪声的方向冲,但刚一动,右肩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猛地一个踉跄,被萧雅死死拉住!
“您不能去!您伤成这样!” 萧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坚决,“去了就是送死!” 她不能让他去!剧情里,“萧雅”就是因为周卫国卷入类似的战斗而被裹挟进致命的漩涡!
“放开!” 周卫国低吼,试图挣脱她。枪声如同战鼓,敲打着他军人的灵魂!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兄弟在那边浴血奋战甚至牺牲,而自己却躲在这里!
“不行!” 萧雅死死抱住他的左臂,用尽全身力气拖住他,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而尖锐起来,“您去了也救不了他们!只会白白送死!想想…想想您那些…己经牺牲的兄弟!您要让他们白死吗?!” 她情急之下,首接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痛处!
周卫国的身体猛地僵住!眼中燃烧的火焰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浇灭!是啊…他去了又能如何?凭他现在这副样子?不过是多添一具尸体!他痛苦地闭上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奈而剧烈颤抖着。
就在这时,枪声骤然发生了变化!
日军疯狂的叫嚣声和密集的射击声突然压倒了中正式步枪的反击!几声短促的、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的怒吼之后…中正式步枪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紧接着,是几声零星的、如同处决般的枪响!
“砰!砰!”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
周卫国猛地睁开眼!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枪声消失的方向,目眦欲裂!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最后一点袍泽的抵抗…也熄灭了!
萧雅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看着周卫国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毁灭性的愤怒,仿佛看到了剧本里那个抱着“她”尸体、仰天悲啸的周卫国。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抓着他手臂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八嘎!仔细搜!一个支那兵都不能放过!” 一个粗嘎的、带着明显指挥意味的日语吼声,清晰地顺着风飘了过来!声音的方向,正是刚才交火的地点,而且…似乎正在朝他们这边移动!
“还有花姑娘!刚才跑掉的!给我找出来!” 另一个淫邪的声音补充道。
是刚才那两个在巷子里搜索、差点发现他们的日军士兵!他们不仅参与了围剿,还在搜寻漏网之鱼和…“花姑娘”!
周卫国和萧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们淹没!
“走!快走!” 周卫国猛地低吼,所有的痛苦和愤怒都被求生的本能压下。他反手抓住萧雅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往西!颜料坊!快!”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伤痛,拖着萧雅,踉跄着就朝着西边那片更加幽深、更加破败的废墟深处冲去!
“大姐!跟上!快!” 萧雅被拖得一个趔趄,急忙回头对吓呆了的妇人大喊。
妇人如梦初醒,抱着婴儿,拖着伤腿,拉着小男孩,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跟上。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奔吓得哭出声,又被妇人死死捂住嘴。
一行人,一个重伤的军人,一个带着幼子的伤妇,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子,一个懵懂的幼童,在这片象征着死亡和绝望的废墟中,开始了他们渺茫的、向着未知“生路”的亡命奔逃!
身后,日军士兵粗暴的日语呼喝声、皮靴踩踏瓦砾的杂乱声响,如同追魂的丧钟,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紧紧咬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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