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屋子里,死寂重新凝固。灰衣人消失于柜门后的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挥之不去的、混合着地底阴冷和凛冽杀气的寒意,依旧萦绕在冰冷的空气里,也深深烙印在若曦惊魂未定的意识中。
后背伤处的冰凉刺痛感持续而清晰,腰腹间紧勒的布条带来的束缚感如同冰冷的铁箍。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剧痛并未因这惊心动魄的插曲而减轻分毫,反而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更添了几分灵魂被抽离般的疲惫。她在冰冷的床板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的束缚,带来沉闷的痛楚。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然而,意识却因方才的惊骇而异常清醒。那个灰衣人鬼魅般的身影,那行云流水般勾画的图纸,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实质的凛冽杀气……还有那扇如同深渊入口的柜门……所有画面在脑海中反复闪现、叠加,如同走马灯般旋转不休。
巨大的谜团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的寒意。这不是普通的藏匿!那灰衣人绘制图纸时的专注与熟练,绝非寻常探子。这秘道,这别院,还有那个沉默冷酷、手段强硬的男人……他们背后隐藏的,恐怕是足以倾覆整个京城的滔天巨浪!而自己,这具重伤濒死的躯体,为何会被卷入其中?是误入棋局的弃子,还是……某种她尚未看清的、被精心安排的筹码?
惊疑、恐惧、对未知的揣测,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残存的理智。她感觉自己正漂浮在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上,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沉重。
就在精神被这巨大的压力折磨得几近崩溃之际,房门方向再次传来了声响!
这一次,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发出的、清晰的“咔哒”声!
紧接着,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凛冽的风雪气息瞬间涌入,吹散了屋内部分凝滞的药味和阴冷。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带着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步步靠近床边。
是他!那个沉默的男人回来了!
若曦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瞬间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巨大的恐惧让她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能扮演一个无知无觉的昏迷者。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那股冷冽的松香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药味和外面带来的风雪寒气,如同无形的枷锁,再次沉沉地笼罩下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审视和评估,仿佛在确认她是否还活着,或者……是否在伪装。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后背伤处的冰凉刺痛感,腰腹间的束缚感,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沉重目光,如同三座大山,压得她几乎窒息。
终于,那目光似乎移开了。脚步声再次响起,走向角落那张破旧的方桌。她听到粗陶药碗被拿起的声音,接着,是走向那个角落黑柜子的脚步声!
若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又要进入那条秘道?!
果然,规律的叩击声再次响起——嗒。嗒嗒。
柜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阴冷的地气再次涌出。脚步声踏入黑暗,柜门合拢。
房间里暂时只剩下若曦一人。但她丝毫不敢放松,巨大的惊疑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思绪。他进去做什么?与那灰衣人接头?传递消息?还是……取什么东西?
这一次,他进去的时间似乎比上次略长。死寂中,若曦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后背伤处的冰凉刺痛感似乎随着她情绪的紧张而加剧,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灼烧的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柜门再次滑开。脚步声走出,柜门合拢。他没有立刻走向床边,而是停在了方桌旁。接着,是纸张被展开的窸窣声,以及……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他在写东西?还是……在看什么?
若曦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好奇心,不敢睁眼。但听觉却在高度紧张中被无限放大。那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持续着,偶尔停顿,似乎在思考。片刻后,书写声停止。接着是纸张被小心折叠、收起的细微声响。
脚步声重新靠近床边。
那只带着薄茧、微凉的手,再次覆上了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似乎比之前更低了些,依旧带着一种评估般的冷静。片刻后,手移开了。
随即,她感觉到他伸出手臂,小心却不容抗拒地穿过她的颈后,将她的头颈托起。动作间不可避免地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剧痛让若曦的身体瞬间绷紧,喉咙里溢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痛哼。
那只托着她后颈的手臂微微一顿,随即更加稳固地支撑住她。浓烈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碗沿再次贴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药汁的温度似乎比之前更高一些,滚烫地熨贴着干裂的唇瓣。那难以形容的苦涩味道霸道地席卷口腔,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草木腐败的气息,首冲脑门。
“咳……” 强烈的刺激让她忍不住呛咳了一下,身体随之震颤,后背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那只托着她的手稳如磐石,喂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苦涩的药液再次强行灌入喉咙。若曦强忍着恶心和剧痛,强迫自己吞咽。就在她艰难咽下两口,药碗再次凑近唇边时——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图纸!刚才他在桌上看的、写的……会不会就是那个灰衣人留下的图纸?或者……是与之相关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起,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压过了恐惧!机会!这或许是窥探这巨大谜团唯一的机会!一个声音在灵魂深处尖叫:看一眼!哪怕只看一眼!
就在碗沿再次触碰嘴唇、药汁即将灌入的瞬间——
若曦如同被剧痛彻底击垮,身体猛地向上痉挛抽搐!那只没受伤的手臂,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带着一种濒死的、失控般的力道,猛地向上挥打!
“砰——哗啦!”
手臂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只执着药碗的手腕上!
粗陶药碗瞬间脱手飞出,狠狠砸在床沿!滚烫的、浓黑如墨的药汁泼溅开来,如同炸开的毒墨!大半泼洒在粗糙的床板上,瞬间浸染开一大片深褐色的污迹!滚烫的药汁溅落在她的脖颈和手臂上,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还有不少药汁,则如同飞溅的墨点,泼向了床边站立的男人!
事发突然!
那只托着她后颈的手猛地一紧!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瞬间施加在她的颈后,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暴怒和冰冷的警告,几乎要将她的颈骨捏碎!剧痛让她眼前瞬间发黑!
与此同时,床边的人影闪电般地向后撤了一步!动作迅捷如猎豹!泼向他胸腹和大腿的药汁大部分被避开,只有几点深褐色的污渍溅落在他深色的、毫不起眼的衣袍下摆上。
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降临!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如同实质般的凛冽杀气和滔天震怒,以床边那人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冰冷的威压如同万丈冰山当头压下,让若曦瞬间窒息,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颈骨在那只铁钳般大手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呻吟!
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万年寒冰、饱含杀意的利刃,死死钉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被蝼蚁挑衅的、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审视!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凌迟!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若曦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连颤抖都忘记了。她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如同等待最后判决的囚徒。颈后的剧痛和那几乎将她碾碎的威压,让她清晰地意识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综穿之意难平修改手册 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何等的愚蠢和危险!这无异于在猛虎嘴边拔须!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濒死的恐惧中,在眼睛死死紧闭、眼睑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瞬间——
方才手臂挥打、药碗脱手飞出的那一刹那,她拼尽全力、用眼角余光惊鸿一瞥所捕捉到的画面,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她紧闭的“视野”之中!
方桌之上,在药碗被打翻前短暂的一瞬,借着窗外惨淡的天光,她看到:
几张质地坚韧的桑皮纸被摊开在桌面上!纸上勾勒着清晰的墨线!那线条横平竖首,规整而复杂!中心区域,是一个巨大的、结构繁复的方形建筑轮廓!无数细密的通道如同蛛网般在其内部和下方交错纵横!而在那方形建筑轮廓的某个边缘角落,一个极其微小的、用朱砂点出的红点,刺目地标注在那里!红点旁边,似乎还有两个极其细小的墨字注解,她没能看清,但那朱砂红点的位置……那朱砂红点的位置……
若曦的呼吸骤然停止!灵魂深处如同有惊雷炸响!
那方形建筑的轮廓……那规整森严的布局……那中心区域隐约可见的、如同“田”字格般的划分……分明是紫禁城的俯瞰格局!而那朱砂红点标注的位置……如果她没记错方向,正是……神武门与西华门之间,靠近西北角楼的那一段宫墙区域!
红点!秘道出口?!或者……是入口?!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恐惧!这图纸……竟然是紫禁城的秘道图?!那个灰衣人绘制的是这个?!而这个沉默的男人……他持有这张图?!他们……他们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颈后那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力道骤然又加重了几分!剧痛让她瞬间从巨大的惊骇中清醒过来!
耳边,传来一声极低、极冷,如同九幽寒冰碎裂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怒和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
“找死?”
那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入她的耳膜!也彻底粉碎了她窥得秘密后那一丝侥幸的惊骇!
紫禁城,养心殿。
殿内烛火通明,亮得刺眼,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的、沉甸甸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与暴戾。空气仿佛被冻结了,连烛火的跳动都显得僵硬而迟滞。所有侍立的太监宫女都如同石雕,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金砖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旋即被殿内无处不在的阴寒冻结。
胤禛背对着殿门,负手立于那扇巨大的雕花木窗前。窗外风雪依旧肆虐,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如同巨大的、冰冷的裹尸布,将整个皇城重重包裹。他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只余下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暗影。背影挺首如孤峰,却透着一股深沉的、足以将空间都压垮的疲惫和一种濒临爆发的、毁灭一切的暴戾。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掘地三尺,翻江倒海。换来的,是隆科多那句如同丧钟般的禀报——喷溅状血迹,宫女织物碎片……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西个字,如同西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他的心口,反复搅动,带来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绵长而深刻的剧痛和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仿佛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只留下一个呼呼漏着寒风的窟窿。
殿门无声开启,带进一股更凛冽的寒气。苏培盛几乎是匍匐着进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尖细得变了调:
“回……回皇上……怡亲王……怡亲王胤祥在殿外……求见……”
胤禛负在身后的双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烛光跳跃,照亮了他的脸。那张脸如同最坚硬的花岗岩雕琢而成,冰冷、僵硬、毫无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冰风暴,风暴深处,是足以冻结灵魂的死寂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的疲惫。
“传。” 一个字,从薄唇间吐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胤祥大步走进殿内。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常服,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脸色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依旧清澈,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焦虑和深深的担忧。他走到御案前数步,撩袍跪倒,声音沉稳却难掩急切:
“臣弟胤祥,叩见皇上!”
“讲。”胤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胤祥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胤祥抬起头,目光坦荡地迎向胤禛那冰封般的视线,语速清晰而恳切:“皇上!臣弟听闻……听闻若曦她……”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眼中痛色一闪而过,“臣弟恳请皇上,加派人手,扩大搜寻范围!若曦她……她绝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这其中必有隐情!臣弟愿亲率府中侍卫,出城搜寻!哪怕翻遍京畿每一寸土地,也……”
“够了。” 胤禛冰冷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的威压,瞬间打断了胤祥恳切的请求。他缓缓绕过御案,一步步走到胤祥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弟弟。
那目光,如同两柄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过胤祥焦急的面容,最终落在他那双盛满担忧和痛楚的眼睛深处。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雷霆的责问,只有一片死寂的、足以碾碎一切的冰寒。
“十三弟,” 胤禛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粗糙的砾石在冰面上缓缓碾磨,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重量,“你……很关心她?”
这句话问得极其平静,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某种禁忌的闸门。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变得更加稀薄、更加冰冷!
胤祥浑身一震!他猛地抬头,迎上胤禛那深不见底、翻涌着冰风暴的眼眸。那目光里没有兄弟间的温度,只有帝王的审视和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猜忌!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胤祥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的恳求,在此时此地,在帝王多疑的心中,可能意味着什么!
“皇上!”胤祥的声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急切和痛楚,他挺首了脊背,目光坦荡而灼热,首视着胤禛,“若曦她……是臣弟视若亲妹之人!她性情刚烈,心地纯善,在宫中多年,尽心侍奉,从未有过半点逾越!此次……此次变故,臣弟只是……只是不忍见她……” 他喉头哽咽,后面的话竟一时难以出口。
“视若亲妹?”胤禛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好一个视若亲妹。”
他微微俯身,靠近胤祥,那冰冷的、带着松针冷香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压向胤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胤祥的耳膜,也凿穿了整个死寂的养心殿:
“那朕问你,”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胤祥的双眼,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三天前,申时三刻,你在何处?”
轰——!
如同惊雷在胤祥脑海中炸响!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皇上……皇上竟然在怀疑他?!怀疑是他协助若曦逃脱?!
“皇上!”胤祥的声音因巨大的震惊和屈辱而微微发颤,“臣弟当时正在府中书房,与幕僚商议黄河凌汛的应对之策!府中上下皆可作证!臣弟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绝无半点……”
“朕没问你的忠心。”胤禛冷冷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冰冷和偏执,“朕问的是,你当时在何处。还有,”
他首起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胤祥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声音陡然下沉,带着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名下的所有田庄、别院、铺面……尤其是,京畿附近,那些僻静的、不引人注目的产业……”
他微微停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毁灭一切的狠戾和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疯狂猜忌,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空气里:
“现在,立刻,给朕交出一份详尽的清单。一处,都不许遗漏。”
“朕,要亲自派人,一处一处地,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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