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头七那晚暴雨如注，灵堂里突然闯进个陌生女人。
她扑在棺木上嚎哭，血红的泪水把麻衣染成诡异暗红。
我注意到孝子堂哥脸色肉眼可见灰败下去。
翻烂祖父的旧书才知，这是专替死人借活人寿的哭丧鬼。
借寿一旦开始，除非打断，否则不死不休。
第七夜，当女人再次发出凄厉哭嚎时。
我抓起堂哥的孝子麻衣猛地罩住她头颅。
“借够了吗？”我冷笑割断连接堂哥的猩红血线，“该还了！”
雨，疯了似的砸在王家老宅的瓦檐上，织成一片混沌喧嚣的白幕。灵堂里，惨白的汽灯吊在房梁上，光线浑浊而沉重，勉强撕开堂中浓稠的黑暗，却显得那些垂挂的挽联和白幡更加刺眼阴森。空气凝滞，弥漫着劣质线香焚烧后辛辣的甜腻，还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属于死亡本身的土腥和衰朽气息，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祖父的漆黑寿棺，就停放在灵堂正中央，像一头沉默蛰伏的巨兽。棺头两盏长明灯豆大的火苗在穿堂风里拼命摇曳挣扎，映得棺木上冰冷的黑漆时明时暗，仿佛某种不祥的呼吸。
堂哥王强，作为嫡长孙，披着粗糙的白色重孝麻衣，跪在棺木前的草垫上。火盆里的纸钱灰烬被风卷起，打着旋儿扑在他脸上，他也只是木然地拨开。他原本还算壮实的身板，此刻却像是被抽了脊梁骨，深深佝偻着，露在麻衣外的脖颈和手背皮肤，透着一层不正常的蜡黄和松弛，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才几天功夫，他整个人就脱了形，仿佛生命力正被这灵堂无声地吞噬着。他机械地往火盆里丢着黄纸，动作僵硬，每一次弯腰都显得无比吃力，喉咙里压抑着沉重的喘息。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撕破了灵堂压抑的寂静，王强佝偻的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像一片风中的枯叶。他用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却渗出一抹刺眼的暗红，点点滴滴落在身前的草垫上。
“强子！”跪在他旁边的三叔公，一个须发皆白、满脸沟壑的老人，慌忙伸手去扶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枯瘦如鹰爪，声音嘶哑带着惊惶，“你…你这咳血…撑不住就歇歇吧！”
王强费力地摆了摆手，推开三叔公的手，挣扎着想挺首腰背，那点倔强在死气沉沉的脸上显得格外可怜。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没…没事，三叔公…守…守完这最后一夜…”
话音未落，灵堂外那扇沉重的、被雨水不断冲刷的木门，“哐当”一声巨响，猛地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撞开了！
一股裹挟着冰冷雨水和泥土腥气的狂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灵幡狂舞，白烛的火苗剧烈跳动，几乎熄灭。堂内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惊惧地抬头望去。
门口，暴雨的黑暗里，突兀地立着一个湿透的人影。
是个女人。
她浑身裹在看不出原色的、七楼图书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七楼图书馆最新章节随便看！湿漉漉的粗布衣服里，长发被雨水浸透，一绺绺黏在惨白如纸的脸上。她低着头，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觉到一种浸透骨髓的阴冷湿气随着她一起涌了进来，让灵堂的温度瞬间又降了几分。
女人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对满堂惊愕的目光视若无睹，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径首走向灵堂中央那具漆黑的棺木。
她的目标明确得诡异。
“爹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哭嚎猛地从她喉咙里炸开，尖锐得如同用指甲刮擦玻璃，瞬间盖过了外面滂沱的雨声，狠狠刺穿了每个人的耳膜！
女人整个人扑倒在冰冷的棺盖上，双臂死死抱住棺木，仿佛那是她失散多年的骨肉。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嗬嗬的怪响，那哭声嘶哑、绝望，带着一种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癫狂，在空旷的灵堂里激起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回音。
“你怎么就丢下我走了啊！爹——我的亲爹啊——！”
这称呼让所有人都懵了。祖父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姑姑远嫁，这女人是谁？
我（王磊）原本跪在角落的阴影里，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不对劲！这女人身上的气息，比这灵堂里的死气还要冰冷、还要邪门！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死死盯住那个趴在棺木上疯狂哭嚎的身影。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女人埋在臂弯里的脸猛地抬起了一下，又迅速埋了下去。电光火石间，借着摇曳惨淡的烛光，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根本不是泪水！
两道粘稠、猩红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从她深陷的眼眶里涌出来！那红色刺目惊心，如同刚刚流淌出的、尚未凝固的鲜血！红泪顺着她惨白的脸颊蜿蜒而下，滴落在她身上那件破烂的粗布衣服上，更诡异的是，有几滴溅落在了王强身上披着的那件白色重孝麻衣肩头。
纯白的麻布，瞬间被染上了几点暗沉、不祥的污红，如同几朵在坟头绽开的毒花。
几乎是同时，“呃！”跪在棺前的王强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人当胸狠狠捶了一拳。
他原本就蜡黄灰败的脸，在汽灯惨白的光线下，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铅灰色！那层灰败迅速蔓延，连嘴唇都泛起了青紫。他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身体筛糠般颤抖起来，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正把他最后一点生气疯狂地抽走！
灵堂里瞬间死寂一片，只剩下女人那撕心裂肺、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嚎啕，以及王强越来越粗重、濒死般的喘息。
三叔公吓得魂飞魄散，指着那哭嚎的女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其他几个守灵的族亲更是面无人色，纷纷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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