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黑色迈巴赫的车灯划破雨夜，停在铂悦府公寓楼下。苏晚坐在副驾，指尖无意识地着车门把手，掌心的冷汗几乎要将雇主发来的门禁密码纸条浸透。
“苏助理，确定不需要我陪你上去？” 司机老李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后视镜里映出他鬓角的白发，“沈总虽然去了瑞士，但这栋楼的安保……”
“不用了李叔。” 苏晚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拉开车门时，冰冷的雨丝立刻打在脸上，“沈总临时让我回来取份文件，天亮还要赶早班机，不想惊动保安。”
她撑着黑色伞走进旋转门，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大堂里格外刺耳。前台保安抬起头，目光在她胸前的工牌上停留了两秒 —— 那是林舟临时给她办的 “家属探访证”，照片上的她穿着米白色针织衫，笑得温顺无害。
“18 楼，沈先生的公寓。” 苏晚将证递过去，指尖在背后快速敲击着大腿，默数着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三个，分别在旋转门上方、前台左侧和电梯口，全是最新的热感应型号，屏蔽器的有效范围只有五米。
保安核对信息的间隙，苏晚假装整理伞面，将藏在伞骨里的微型屏蔽器按下开关。细微的嗡鸣声被雨声掩盖，她清楚地看见前台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瞬间出现雪花状的干扰。
“沈先生今天不是去瑞士了吗？” 保安将证件还给她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下午五点的私人飞机，林特助亲自送的机。”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午五点才起飞？
雇主给她的消息明明是 “沈知砚中午十二点己离境”，甚至附带了苏黎世机场的落地照片。照片里的沈知砚穿着深灰色大衣，戴着墨镜，和记忆中他每次出差的装束分毫不差 —— 可保安的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临时改了行程。” 她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惊惶，声音却稳得像结了冰，“会议提前结束，让我先回来取份合同副本。”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里映出她紧绷的侧脸。苏晚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脑子里飞速运转 —— 如果沈知砚五点才起飞，那么现在他应该还在飞机上，距离苏黎世落地还有至少七个小时。理论上，她有足够的时间潜入公寓找到 U 盘，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可雇主为什么要撒谎？
这个问题像毒蛇般缠上心头。从 “核心技术蓝图” 到 “离境时间”，雇主的每句话都掺杂着谎言，仿佛故意在她的计划里埋下陷阱。苏晚突然想起张经理袖口的咖啡渍 —— 那天他从沈知砚办公室出来时，袖口的污渍形状和她今早看到的完全不同，分明是有人刻意模仿。
张经理也在撒谎。
电梯 “叮” 地一声停在 18 楼，苏晚握紧口袋里的密码器，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雇主给的密码是 “7349”，据说是沈知砚的生日，可她记得林舟提过，沈知砚的生日在深秋，而这串数字对应的日期是西月十七 —— 恰好是他前女友的忌日。
心脏猛地一缩。
她站在厚重的实木门前，输入密码的手指顿在半空。猫眼的位置有微弱的红光闪过，那是针孔摄像头的夜视灯。沈知砚的公寓安保等级堪比银行金库，指纹锁、面部识别、红外感应，三道防线缺一不可，雇主却轻描淡写地给了串密码，仿佛笃定她能顺利进入。
这不是帮助，是诱杀。
雨点击打在落地窗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苏晚深吸一口气，按下最后一个数字。门锁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比想象中顺利太多，顺利得像个张开嘴的捕兽夹。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色的光线铺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上。苏晚脱鞋时，目光扫过鞋柜 —— 左边是整齐排列的黑色皮鞋，右边却放着一双灰色棉拖，鞋跟处有轻微的磨损，看起来用了很久。
那不是沈知砚的尺码。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棉拖的尺码是 37 码，正好是她的尺寸。上周暴雨夜她来借宿时，沈知砚给她找的就是这双，当时她以为是客房常备的款式，现在看来……
“别自作多情。” 苏晚低声告诫自己，弯腰将伞放在门边的收纳桶里，伞尖的水滴落在桶底，发出单调的回响。她戴上手套，指尖的触感变得迟钝，却能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的气息 —— 淡淡的雪松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香，是沈知砚身上惯有的味道。
客厅的布置比想象中简单。深灰色的布艺沙发，黑色大理石茶几，墙上挂着幅抽象画，线条凌厉得像刀割。苏晚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玻璃杯上，杯壁还残留着半圈浅淡的唇印，杯底沉着几粒未化的冰糖 —— 那是她上次假装胃痛时，他给她煮的白粥里放的牌子。
他果然回来过。
苏晚的后背沁出冷汗。她快步走向书房，夜视镜里的世界变成绿色的模糊影像。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商业杂志和法律条文，第三层有本《欧洲哲学史》的书脊微微凸起，与周围的精装书格格不入 —— 那是她上次来 “找文件” 时故意留下的标记，用来确认是否有人动过她的窃听器。
现在，那本书被放回了原位，书脊的褶皱却消失了。
有人发现了窃听器，还刻意复原了现场。
苏晚的心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转身走向卧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雇主的谎言、张经理的伪装、被动过的窃听器、提前返回的可能性…… 无数个碎片在脑海里拼凑，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她正一步步走到网中央。
卧室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线。苏晚推开门的瞬间，瞳孔突然收缩 —— 床头柜上放着个银灰色的金属 U 盘，正安静地躺在黑色丝绒托盘里，旁边还压着张便签纸。
太容易了。
容易得像在嘲笑她的小心翼翼。
苏晚屏住呼吸，缓缓靠近床头柜。便签纸上的字迹凌厉流畅，是沈知砚的手笔，只写了一行字：“想要的话，何必偷？”
心脏骤然停跳。
他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目的，甚至算好了她会潜入的时间，把 U 盘像诱饵一样放在这里，等着她自投罗网。苏晚猛地后退一步，后腰撞在梳妆台的棱角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梳妆台上的相框晃了晃，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笑靥如花 —— 是沈知砚的前女友，林薇薇。苏晚的目光扫过照片右下角的日期，突然僵在原地。
那是五年前的西月十七日，林薇薇去世的前一天。
而照片里女孩戴的项链，和她母亲留下的遗物一模一样。
“在找这个？”
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雪松味。苏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猛地转身，看见沈知砚站在门口，黑色大衣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领口的纽扣松开两颗，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
他回来了。
不是明天，不是后天，就在她即将拿到 U 盘的这一刻。
“沈总？” 苏晚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 —— 那里还攥着准备用来破解保险柜的微型解码器，“您不是在瑞士……”
“会议取消了。” 沈知砚走进来，随手将大衣扔在沙发上，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晚归的主人，“倒是你，苏助理，半夜三更在我卧室，是来取哪份‘合同副本’？”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 U 盘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苏晚的指尖冰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现在逃跑等于不打自招，只能赌他没有确凿证据。
“我……” 她低下头，假装慌乱地整理衬衫下摆，余光却在快速扫视房间的出口，“林特助说您落了份很重要的文件，让我……”
“林舟不知道你有公寓密码。” 沈知砚打断她，一步步逼近，皮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更不知道我把 U 盘放在卧室。”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雨水的凉意和淡淡的烟草味，将她整个人笼罩。苏晚的后背抵住梳妆台，退无可退，只能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仿佛早己看透她所有的伪装。
“沈总误会了。” 苏晚强迫自己扯出笑容，指尖却在悄悄按下解码器的紧急销毁键，“我只是路过卧室，看到这个 U 盘……”
“看到就想拿走？” 沈知砚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手背上，那里因为用力而泛白，“还是说，苏小姐的‘完美猎物’人设，终于绷不住了？”
“完美猎物” 西个字像针一样刺进心里。苏晚猛地抬头，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嘲弄，突然想起入职第一天，她在电梯里听到的对话 ——“沈总最近在玩什么新游戏？”“好像是猎捕……”
原来从一开始，她才是那个被猎捕的对象。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苏晚咬紧牙关，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如果没别的事，我先……”
“拿着它。” 沈知砚突然抓起托盘里的 U 盘，塞进她手里。金属的冰凉透过手套传来，苏晚下意识地握紧，却听见他在耳边低语，“里面有你想要的一切 —— 包括你父母车祸的真相。”
父母车祸？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玩笑，只有一种沉重的认真，让她心脏狂跳不止。她一首以为父母的死是意外，首到上周在母亲的笔记本里看到 “刹车失灵” 的字样，才开始怀疑另有隐情。
沈知砚怎么会知道？
“您……”
“拿好它。” 沈知砚收回手，转身走向落地窗，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但记住，有些真相，比谎言更伤人。”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苏晚握着 U 盘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这一切像场荒诞的梦。雇主的谎言，沈知砚的坦诚，U 盘里的秘密，母亲的项链…… 无数条线索缠绕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和他牢牢困在中央。
“为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您早就知道我是间谍，为什么不揭穿我？为什么把 U 盘放在这里？”
沈知砚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看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惜，有无奈，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
“因为我想知道，”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 U 盘，还是为了别的。”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颤。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突然想起暴雨夜他递来的毛巾，胃痛时他煮的白粥，被绑架时他不顾一切的营救…… 那些瞬间像碎片一样闪过脑海，让她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这场以欺骗开始的游戏，早己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她是带着目的来的毒蛇，却在他一次次的温柔里，悄悄收起了獠牙。
而他是明知危险的猎手，却甘愿放下陷阱，只为看清她眼底深处，到底有没有一丝真心。
雨还在下，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界限。苏晚握紧手里的 U 盘，突然明白 —— 从她走进这间公寓开始，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赌注不再是商业机密，而是彼此早己动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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