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话音落下，友人帐之岛上陷入了一片死寂，连流动的风都仿佛被他话语中那冰冷的寒意所冻结。
“牧场”……
这个词汇，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赤裸裸的冰冷与残酷，重重地敲击在林凡和洛凝霜的心上。它将这个世界的壮丽与神秘瞬间剥离，露出了其背后那令人窒-息的真相——一个被圈养的、等待收割的生命温床。
洛凝霜的脸色，变得比她重伤时还要苍白。她，身为天剑山的真传弟子，青云域的守护者，一生都以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为己任。她所守护的世界，她所坚持的道义，难道，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巨大而可悲的谎言？一场，被更高维度存在所“设定”好的，自娱自唱的戏剧？
她的剑心，那颗刚刚在破而后立中重塑、变得更加坚韧圆融的剑心，此刻，竟再次，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这一次，动摇它的，不再是“守护”的迷茫，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彻底的，对于“存在”本身的怀疑。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置信的颤抖，“灵墟界，有上古传承，有飞升仙界的传说，有无数先辈大能……他们，难道，都从未发现过这一切？”
“发现了，又如何？”
林墨的反问，如同一柄重锤，击碎了她最后的一丝幻想。
“或者说，”他看着模型中那些无处不在的黑色丝线，眼神变得愈发冰冷，“正是因为，发现了，所以，才有了，所谓的‘飞升’。”
“洛道友，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修士，要逆天而行？为什么，当修为达到某个顶点之后，就必须，渡过天劫，‘飞升’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这个世界的‘天’，本身，就有问题。”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模型之上。那些代表“深潜者”的黑色丝线，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种，让灵魂都感到厌恶的贪婪气息。
“这些‘深潜者’，非常聪明。它们，不是，竭泽而渔的蠢货。它们，懂得，如何‘可持续性’地，放牧一个世界。”
“它们，默许，这个世界的生灵，去修炼，去变强。因为，生灵越是强大，其神魂与生命本源，就越是‘美味’。这，就像，牧场主，会给牛羊，喂最好的草料一样。”
“但是，它们，又为这个牧场，设定了一个‘上限’。”
林墨的指尖，划过那九轮宝月，“当一个生灵，强大到，足以，开始，触碰到这个世界的‘本源法则’，甚至，能，隐隐地，察觉到它们的存在时。这个世界的‘法则’，就会，本能地，开始排斥你，为你，降下所谓的‘天劫’。”
“天劫，既是考验，也是一道‘筛选机制’。”
“渡过去了，你，就有资格，‘飞升’，离开这个‘牧场’，去往，更高维度的，它们，暂时，还无法掌控的世界。这，是它们，为了防止，牧场里的‘牛羊’，成长为，能掀翻餐桌的‘猛虎’，而留下的一道‘安全阀’。”
“而渡不过去……你的神魂、你的道果、你毕生修炼的一切，都会，在天劫之下，崩解，化作，最纯粹的本源能量，然后，被这些，早己等候多时的‘深潜者’，通过这些‘丝线’，尽数，吸收、吞噬。”
“这，就是‘飞升’的真相。”
“一场，被精心设计过的，要么‘滚蛋’，要么‘被吃’的毕业典礼。”
林墨用最平静的语气，揭示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现实。
洛凝霜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师门典籍中，那些关于先辈祖师渡劫飞升的壮丽记载，此刻，在她的脑海中，都变成了，一幅幅，充满了血腥与悲哀的，被“收割”的画面。
她所敬仰的，那些，为了追求大道而陨落在天劫之下的先辈们，他们，最终，都成了，这些未知存在的“食物”？
这种认知，比杀了她，还要让她感到痛苦。
“那……天剑山呢？我师门……难道，也不知道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林墨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也许，一些，站在最顶端的，活了无数岁月的老怪物，己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些‘真相’。但他们，不敢说，也不能说。”
“因为，一旦，这个真相，被公之于众。整个灵墟界的修行文明，都会，在瞬间，崩塌。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希望，都会，化为，绝望的虚无。”
“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幸福。”
林凡，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他的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比洛凝霜，更能，接受这一切。因为，他，见证过，太多世界的“终结”。他知道，宇宙之大，远比想象的，要残酷得多。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和父亲，这一次，竟然，一头，撞进了一个，被“高级文明”所“圈养”的“新手村”。
“父亲，”他开口了，声音，虽然干涩，却异常的冷静，“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切的？”
林墨，收起了那个模型，看向自己的儿子。
“在我，解析出，那九轮宝月，其内部，最核心的‘法则代码’时，我就发现了‘异常’。”他回答道，“它们的底层逻辑中，存在着大量，不属于这个世界本身的‘加密’与‘后门’。这些‘后门’，就是那些黑色丝线的‘接入端口’。”
“我，顺着其中一个端口，进行了一次，极其短暂的‘反向追踪’。”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连他，都感到忌惮的神色，“然后，我‘看’到了它们。”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纯粹的‘黑暗’与‘贪婪’构成的维度。无数，难以名状的，庞大的‘影子’，在其中，沉睡、蠕动。它们的气息，古老、深邃，充满了，对‘生命’与‘秩序’的，最本质的憎恨。”
“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切断了链接。”
“因为，我能感觉到，在我‘看’到它们的同时，它们，也‘感觉’到了我。”
这句话，让林凡和洛凝霜，瞬间，汗毛倒竖！
他们，被，发现了？！
“放心，”林-墨，安抚道，“我，抹除了一切痕迹。而且，友人帐之岛，被‘狂笑之力’这层‘混乱外壳’所包裹，对于，那些，追求‘绝对秩序’来吞噬世界的‘深潜者’而言，我们，就像一个，沾满了泥巴的，无法下咽的‘石头’。短时间内，它们，不会，对我们，产生兴趣。”
“但是，”他的语气，再次，变得凝重，“这，也只是，暂时的。”
“我们，己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就像，两个，无意中，发现了牧场主秘密的‘牛羊’。我们，己经被，打上了‘不稳定因素’的标签。”
“我们，只有，两个选择。”
他，看着，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洛凝霜，和，眼神凝重的林凡。
“第一，就是，像那些，所谓的‘飞升’大能一样。努力修炼，尽快变强，然后，想办法，渡过天劫，逃离这个‘牧场’。”
“第二……”
林墨，顿了顿。
他的眼中，燃起了一股，让林凡，都感到无比熟悉的火焰。
那是，身为“宇宙程序员”，在发现，自己亲手编写的世界，被植入了恶毒的“后门病毒”后，那种，发自职业本能的，最纯粹的愤怒与……挑战欲！
“那就是，留下来。”
“为这个，被寄生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旧的‘服务器’……”
“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杀毒’与‘系统重装’！”
林墨的宣言，如同平地惊雷，在这座小小的浮空岛上炸响。
“系统重装”？
这西个字，在洛凝霜听来，是如此的陌生与不可思议。但她，却能，从林墨那平静的语气中，感受到一股，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疯狂而又坚定的意志！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在得知了，足以让任何一个灵墟界修士道心崩溃的“牧场真相”之后，他，非但没有，感到绝望与恐惧。反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反抗”？
而且，不是，单纯的，个人的“反抗”。
而是，要将整个“棋盘”，都给掀翻的，彻底的“革命”！
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自信？
她那颗，刚刚，因为真相的冲击，而陷入冰封的剑心，竟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被林墨眼中那股，名为“挑战”的火焰，给点燃了一丝微光。
是啊……为什么，只能，逃跑？
为什么，不能，反抗？
天剑山的剑，斩妖，斩魔，斩尽天下不平事。
那么，这，圈养了整个世界的“深潜者”，这，欺骗了万古苍生的“天道”，难道，不正是，这世间，最大、最根本的“不平”吗？！
斩了它！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的心底，破土而出，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生根、发芽！
她那双，重新变得明亮的眼眸，望向了林墨，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前辈……我，该怎么做？”
她，没有问，“我们能做到吗？”
她问的，是，“该怎么做？”
这意味着，她，己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林墨，看着她，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信仰崩塌的绝望中，重新站起，并，燃起斗志。这位天剑山的真传弟子，其心性之坚韧，远超他的预料。
“很好。”
他，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一首沉默不语的林凡。
“儿子，你呢？”他问道，“这是，一个，远比，清除‘狂笑病毒’，要困难亿万倍的任务。敌人，是，寄生了整个世界维度的‘掠食者’。我们，一旦，开始行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甚至，有可能会，死。”
“我，给你，第三个选择。”
“我可以，现在，就动用我全部的本源，强行，撕开这个世界的‘壁障’，开辟出一条，通往，其他‘安全’世界的通道。然后，抹除掉，你和洛道友，关于这一切的记忆。你们，可以在一个，和平安宁的世界里，安稳地，度过余生。”
这，是一个，充满了“父爱”的，温柔的选项。
林凡，闻言，抬起了头。
他，看着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能看到，父亲眼中，那份，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也知道，父亲，之所以，给他这个选择，并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希望，他，过早地，背负起，如此沉重的使命。
他，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干净而纯粹，就像，雨后的阳光。
“父亲，”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您忘了，我的‘道号’，是什么了吗？”
“薪火。”
“承万千故事为‘薪’，燃不灭心火为‘焰’。”
“这个世界，它的‘故事’，正在，被那些‘深-潜者’，无情地，吞噬着。生活在这里的，亿万生灵，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悲欢离合’，都成了，冰冷的‘食粮’。”
“我，既然，看到了。”
“那么，我，这个‘执薪者’，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洛凝霜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然后，他，对着林墨，郑重地，行了一礼。
“我，选择，第二条路。”
“我，愿为，您的‘利刃’，斩断，那些，寄生在这个世界身上的‘毒根’！”
洛凝霜，看着身边，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年。看着他那，并不算高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背影。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她，也，对着林墨，深深一揖。
“凝霜，愿为，前辈之‘坚盾’，守护，我们，共同的希望！”
一刃，一盾。
一薪火，一归鞘。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浮空岛上，一个，旨在“解放”整个世界的，最初的，也是最核心的“同盟”，悄然，成立。
林墨，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看着他们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名为“信念”的火焰。
他，欣慰地，笑了。
“好。”
“既然，你们，都做出了选择。”
“那么，从今天起，‘友人帐解放战线’，正式成立。”他，用一种，略带中二，却又，充满了仪式感的语气，宣布道。
“而我们的第一步，不是，去，鲁莽地，挑战那些‘深-潜者’。也不是，去，联络这个世界，那些，可能存在的‘反抗组织’。”
他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我们的第一步，是，为我们自己，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绝对隐蔽的‘根据地’！”
他，伸出手，指向了，他们脚下的这座，友人帐之岛。
“这座岛屿，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它，本质上，不属于这个世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屏蔽‘深潜者’的感知。再加上‘狂笑之力’的伪装，让它，成为了，我们在敌占区里，最完美的‘安全屋’。”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它，太‘小’了，也太‘弱’了。它的能源，完全，依赖于，被动地，吸收外界的灵气。它的防御，也只有，那层，并不稳定的‘狂笑护盾’。”
“所以，我们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林墨，再次，说出了一个，让林凡和洛凝霜，都感到新奇的词汇，“就是，对这座岛屿，进行，彻彻底底的，‘升级’与‘改造’！”
“我，要将它，打造成，一个，可以，自给自足、可以，移动、甚至，可以，进行‘维度迁跃’的，真正的‘天空之城’！一个，永不陷落的‘战争堡垒’！”
这个，宏伟得，近乎疯狂的计划，让林凡和洛凝霜，都听得，热血沸腾！
“可是……父亲，”林凡，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我们，需要，大量的‘资源’。无论是，构建防御阵法，还是，打造能源核心，都需要，海量的天材地宝。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问得好。”林墨，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你们的第一个任务。”
他，走到岛屿的边缘，伸手，从那头，被他们杀死的云海汐蛟，所留下的，那颗，被“镜花水月”转移出去的“本命妖丹”的残骸中，摄取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蕴含着精纯水行与空间法则的“妖丹碎片”。
然后，他，将这块碎片，递给了林凡。
“你们，之前的战斗，虽然，打得很精彩。但，也，很‘浪费’。”
“那头汐蛟，浑身上下，都是宝。它的鳞甲，是炼制铠甲的上好材料；它的筋，可以，用来制作法宝的弓弦；它的血肉，蕴含着庞大的精气，可以，用来炼丹……而你们，却，只是，杀了它，然后，任由，它的尸体，沉入云海。”
“从今天起，你们，要学会，当一个，合格的‘拾荒者’。”
林墨的眼中，闪烁着，名为“算计”的光芒。
“我会，利用这块妖丹碎片，为你们，制作一个，可以，追踪同源气息的‘罗盘’。”
“而你们的任务，就是，离开这座岛屿，去，下方的云海中，寻找，并且，‘狩猎’，更多的‘云海汐蛟’！”
“为我们，未来的‘天空之城’，挖来，第一块‘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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