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血在斧柄刻痕间蜿蜒成符，河底暗流裹挟着肖浪撞向岩壁。十指在冰冷石面上抓出西道带血沟壑，他借着噬魂斧钉入岩缝的支点翻身而起，背后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三条挂着碎肉的青铜锁链自河床暴起，链节间鬼面浮雕的獠牙正啃噬着他残留的法力灵光。
"师父！右臂！"
清凉的示警裹着气泡声闷闷传来。肖浪猛然侧身，半张人脸擦着耳际掠过，残缺的五官里嵌满螺类寄生壳。腥风过处，他清晰瞥见人面脖颈断口处的紫黑烙印："天猷司罪卒乙未...这群疯子居然连天兵的尸身都敢炼化成水鬼！"
水流突然凝固成凝胶状，噬魂斧爆发的煞气仿佛劈入滚油。斧刃撕开的裂缝里渗出粘稠的猩红液体，整个河道如同生物食道般剧烈收缩。肖浪的左靴被青铜锁链绞碎，的脚踝刚触及河底淤泥，就被无数生着倒刺的惨白手臂缠住。
"巽风引雷诀！"他咬破舌尖在虚空画出带血卦象，沾血的玉扳指在卦象中心按出青雷印记。电光炸裂的刹那，幽深河道竟显现出原貌：这哪里是自然形成的暗河，分明是被巨力揉捏成的腔体隧道！肉粉色管壁上密布紫色血管，每隔三丈便有一具半嵌其中的修士尸骸充当"河床锚点"。
清凉的棉布腰带突然勒住肖浪腰际。小胖子借着浮力冲到他下方，双手紧握某件器物猛刺管壁——是之前在礁石上寻到的珊瑚状法器，此刻正将触须疯狂扎入血色肉膜。污血喷涌中，师徒二人顺着破口被吸入未知空间。
坠落持续了三次心跳的时间。
肖浪后背着地的瞬间，虬龙逆鳞特有的菱纹便烙进他的脊背。这条体长超过三十丈的镇海虬龙显然被活剥了龙筋，僵首的尸身上贴满印有"幽"字的黄符，七寸处甚至钉着九枚陨铁透骨钉。龙首被生生扭断，空洞的眼眶里种着一株彼岸花，花蕊间垂落的露珠在触地时化作啮齿类头骨。
"别碰龙牙！"他拽回正欲触摸龙吻的清凉，"龙魂怨气化作了食影虻，见光即..."
警告戛然而止。孽镜台感应到活人气息，镜框七百二十节脊椎骨如蜈蚣足般颤动起来。凝固在骨缝间的百年血垢簌簌剥落，露出内层阴刻的《度魂经》——本该渡化众生的经文，此刻每个字都生着倒刺。
镜面泛起涟漪时，肖浪嗅到了熟悉的腐烂桃子味。那是七年前他在丰都鬼市追捕尸魈时闻过的气味，某个兜售孟婆汤原料的幽魂宗执事身上就有这种腌渍魂魄特有的甜腥。
"幽冥镇守...滋滋...查获非法闯入者..."机械声随着镜面升温变得扭曲，空气里浮现烧灼毛发的气味。竖瞳成型的瞬间，肖浪的耳骨仿佛被铁锥刺穿——某种高频震动正在瓦解他的护体罡气。
清凉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小胖子右眼被虹膜上蔓延的符文灼出青烟，左手却死死拽着肖浪的衣角，在剧痛中挤出一句完整提醒："师父...龙...龙珠方向...和镜框震动...同频..."
断断续续的词语如冷水浇头。肖浪反手扣住徒弟腕脉输入灵力压制符文，眼角余光扫向虬龙尸骸。七枚透骨钉在龙尸背脊排成北斗状，最末端的玉衡位钉尾挂着半截青铜链——锁链另一端赫然没入镜台坎位！
"乾坤倒悬，炁走璇玑！"他暴喝声中，噬魂斧破空掷出。斧刃并非劈向镜面，而是精准斩断龙尸玉衡位的青铜链。虬龙骨骤然塌陷，孽镜台发出类似脊椎错位的咔嗒声，竖瞳内七百二十枚符文忽然开始无序闪烁。
趁此间隙，肖浪的袖箭射向彼岸花蕊。箭镞包裹的朱砂混着雄鸡血在花心炸开，恶臭脓浆喷涌间，整个空间的光源突然消失。真正的黑暗降临时，他摸到了镜台底座上某处凹陷——七星连珠纹的正中，镶嵌着半枚六道轮回印！
"破！"
指尖按在轮回印上的刹那，噬魂斧自黑暗中呼啸折返。斧柄重击镜面发出的不是金铁交鸣，而是类似叩击朽木的闷响。三百张人脸自镜中尖叫着涌出，却在接触到残留彼岸花毒雾的瞬间炭化，灰烬里显露出一条由萤火虫尸骸铺就的通道。
清凉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小胖子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快速勾画，竟在被毒雾腐蚀的地面画出残缺卦象："师、师父...震卦生门...脚下三尺...是活的..."
肖浪铁山靠震碎青石地面时，整座孽镜台应声倾斜。藏在基座下的青铜轮盘暴露在月光下（这光竟是从噬魂斧吸收的尸气中转化而来），转轮表面蚀刻的"天道-人道-阿修罗道"字样正泛着诡异绿光，而"畜生道"位置则被暴力凿穿，塞入某种正在蠕动的血肉装置。
"他们在强行打开饿鬼道。"肖浪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线，手中残斧发出渴求厮杀的震颤，"这把斧头斩过十二任持斧刑官，今日怕是压不住它的凶性了。听着——"他忽然掰过清凉血肉模糊的右脸，将半块玉珏按入伤口，"若我意识被刑天残念占据，用这枚泰山府君佩刺我神庭穴。"
小胖子浑身一震，凹陷的眼眶里溢出浑浊液体："您不能...这是禁术'锁魂契'...会折损寿数的！"
回答他的是噬魂斧贯穿青铜轮的裂空声。斧刃刺入血肉装置的刹那，整个空间响起千万婴灵啼哭。镜台裂隙喷涌的己不再是黑雾，而是凝结成珍珠大小的魂泪。每颗泪珠中都禁锢着幽魂宗罪证：被修改的生死簿残页、截留的往生魂灵、正在融化的功德碑...
"跑！往光里跳！"肖浪单膝跪地以斧为杖，脖颈处爬满蚯蚓状煞气纹路。他背后浮现刑天虚影，那无头战神的乳目正冷冷注视着清凉："这小子闻着像是上好的祭品..."
清凉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敏捷。小胖子将府君佩咬在齿间，圆滚滚的身躯如炮弹般撞入刑天虚影，沾血的虎牙狠狠咬向战神左腕："还我师父！"混合着仙器碎屑与活人血的齿痕烙在虚影上，竟让刑天动作停滞了半息。
正是这半息救了师徒二人。肖浪趁机夺回身体掌控权，拽着挂在刑天臂骨上的徒弟跳入裂缝。失重感侵袭前的最后一瞥，他看到镜台深处某块碎片里封印着熟悉的面孔——三年前在酆都城门赠他《阴符经》的老道，此刻竟成了幽魂宗傀儡系统的运算中枢！
"...果然连十殿阎罗都..."呢喃消散在空间乱流中，坠入饿鬼道的身影被贪婪的咀嚼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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