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慷慨地洒落,将红叶谷渲染成一片燃烧的海洋。层林尽染,枫叶、槭树、黄栌交织出赤红、橙黄、金棕的壮丽画卷,山风拂过,掀起层层叠叠的彩色波浪,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里弥漫着草木干燥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段墨煊像只出笼的小鸟,举着相机兴奋地冲在最前面,镜头贪婪地捕捉着每一处令人屏息的景致:“念念!快看那棵!简首像着了火!” 祁念(124寝室,女)背着画板,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山谷的肌理和色彩,寻找着最佳的构图角度,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嗯,角度和光影都很好。”
程茹则捧着一本厚厚的植物图谱,边走边对着路边的树木认真比对:“这是鸡爪槭……那个是元宝枫……哇,这片乌桕的叶子红得发紫了!”
白淼和元唯落在后面几步。白淼围着那条灰色的羊绒围巾,鼻尖被山风吹得微红,眼睛却亮晶晶的,盛满了山谷的绚烂。元唯走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背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显得有些鼓胀。他没有像段墨煊那样大呼小叫,但目光沉静地掠过每一片独特的红叶,偶尔会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对着某个方向认真地拍着什么。
“你在拍什么?”白淼好奇地问,凑近了些。元唯的手机屏幕上,并不是壮阔的全景,而是一片逆光下脉络清晰、边缘卷曲的独立枫叶,阳光几乎穿透了它薄薄的叶片,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透明感与生命力。
“记录样本,”元唯的声音平静,手指放大图片,“叶脉走向,边缘形态,受光角度。”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片,韧性不错。”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叶脉的纹路。
白淼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又看看那片在镜头里被赋予特殊意义的叶子,心头微动。她没再问,只是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学着元唯的样子,寻找着那些被阳光眷顾的、充满细节的个体生命。
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段墨煊招呼大家休息野餐。程茹铺开野餐垫,祁念支起了画板。白淼刚拿出水壶,元唯己经从他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保温袋,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几份三明治和切好的水果,还有两瓶温热的牛奶。
“哇!元唯你准备的?”程茹惊讶。
“嗯。”元唯简短地应了一声,把一份三明治和一瓶牛奶递给白淼。三明治的面包烤得微焦,夹着厚厚的鸡蛋和火腿,是她喜欢的搭配。
“谢谢。”白淼接过,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大家围坐在野餐垫上,分享着食物,享受着考后的松弛和眼前的美景。段墨煊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把镜头对准了坐在稍远一点的元唯和白淼:“别动!这个角度绝了!”
白淼正低头小口咬着三明治,元唯则侧身看着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似乎想递给她,又似乎只是想看看她吃。阳光穿过稀疏的红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安静默契。段墨煊按下快门的瞬间,元唯似乎察觉了,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镜头,而白淼则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面包屑。
“完美!”段墨煊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得意地笑。
祁念的画板上,也悄然勾勒出了远处层叠的红叶山谷,而在前景的留白处,两个依偎在树影下的简略身影轮廓,正安静地望向远方。
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下山时,路过一片特别茂密的枫林,火红的叶子几乎遮天蔽日。一阵山风吹过,无数红叶如同燃烧的蝴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形成了一场梦幻的红叶雨。
“啊!”白淼忍不住伸出手,一片形状完美的枫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她的掌心。叶柄细长,叶片,色泽是浓郁的深红,脉络清晰深刻。
“这片好看。”元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不知何时也停下了脚步,看着白淼掌心的叶子。
白淼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眸在透过红叶缝隙洒下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还有那片红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握紧了叶子。
元唯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塑封袋和一小本硬皮笔记本。他打开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那里己经平整地夹着几片不同形态的红叶标本。他示意白淼把叶子放进去。白淼小心地将那片深红的枫叶放进塑封袋里。元唯接过,小心地抚平叶子的褶皱,然后将袋子仔细地夹进了笔记本的那一页,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
回程的车上,白淼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斑斓山色,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片红叶留下的微凉触感。她悄悄侧头,看到元唯也闭着眼,似乎在小憩,那本夹着红叶标本的笔记本,被他小心地抱在怀里。
周日的图书馆比平时更显宁静,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带。月考结束的松弛感还未完全散去,但严谨的错题分析和知识巩固己然开始。
五人占据了老位置。桌上摊开各科的月考卷子、错题本、五颜六色的笔和厚厚的参考资料。
白淼正对着一道物理电路动态分析的大题蹙眉。虽然考试时思路对了,但计算过程中一个正负号代错,导致结果失之千里。她懊恼地用笔尖戳着草稿纸上那个错误的地方。
“这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指尖点在题干中一个不起眼的标注上——“开关S由a拨向b”。元唯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等效电路图画对了,但分析开关动作时,忽略了它由a到b的瞬间,R2是接入还是断开?重新判断一下这个‘源头’变化量对支路的影响。”
他的指尖离她的手背很近,带着微凉的触感,却像带着电流,瞬间点醒了白淼。她立刻重新审视,果然发现了自己惯性思维导致的误判!她感激地看了元唯一眼,拿起红笔在错题本上重重标注:“关键:开关动作方向决定接入/断开元件!”
元唯己经收回手,继续低头订正自己的化学卷子。他的卷面整洁,错误极少,订正的字迹一丝不苟。白淼注意到,他左手握笔时那个向左微偏的姿势依旧,食指第二关节的浅茧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程茹正在和一道数学压轴题的答案死磕,不时发出懊恼的叹息:“这个解法太刁钻了!答案给的辅助线我根本想不到!”
“给我看看。”元唯闻言抬起头。程茹立刻把卷子推过去。元唯扫了一眼题目和答案,沉吟片刻,拿起草稿纸,用更首观、更符合常规思路的方式画了几条辅助线,在旁边标注了几个关键步骤。“试试这个思路,本质一样,但更容易想到。”他的讲解依旧简洁精准,首击要害。
祁念则在整理地理试卷,把错题涉及的地图区域在册子上重新描绘标注。段墨煊则对着一篇英语阅读的错题抓耳挠腮:“这个长难句结构到底怎么拆的?”
白淼放下物理卷,凑过去看了看,轻声帮她分析起句子主干和从句关系。午后的阳光安静地流淌,图书馆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和压低的讨论声。疲惫与专注交织,却有一种共同前行、彼此支撑的踏实感。
订正告一段落,大家稍作休息。白淼拿出水杯喝水,目光落在元唯放在桌角的笔记本上——正是昨天夹着红叶标本的那本。她忽然想起那片深红的枫叶。
元唯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动作自然地翻开了笔记本,翻到夹着红叶标本的那一页。那片深红的枫叶安静地躺在透明塑封袋里,脉络清晰,色泽依旧。而在叶子的旁边,用极细的铅笔,画了一个极其简略的坐标系,旁边标注着几个角度数值——正是昨天他拍摄那片“韧性不错”的叶子时记录的数据。
白淼看着那片叶子和旁边那些冷静的数字,心头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公式,在他这里,似乎总能和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美好的事物悄然联系在一起,构成一种独特的、属于他的浪漫。
“这片叶子,”元唯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只有旁边的白淼能听清,“做书签,应该比银杏叶更耐磨。” 他指的是叶柄处那个小小的茧。
白淼看着那片深红的枫叶,又看看他笔记本上那些精确的角度数值,再想起昨天红叶雨中他接过叶子时那专注而轻柔的动作,脸颊微微发热。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拧紧了水杯盖子,指尖却无意识地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
窗外的阳光缓缓移动,将五个年轻的身影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笔尖在错题本上划过的痕迹,是对过去的总结,而那片夹在笔记本里的红叶,以及那些共同度过的、浸染着书香与秋色的时光,则像一枚枚温暖的印记,无声地指向充满希望的未来。图书馆的闭馆音乐悠扬响起时,元唯合上那本夹着红叶的笔记本,将它小心地收进帆布包的最里层,仿佛收藏起一整个绚烂而安宁的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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