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防空洞外悄然降临，柴油发电机的轰鸣渐渐稳定下来，像某种单调的催眠曲。余薇在临时搭建的实验台旁忙碌，光谱仪的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图，她正用针管抽取地下河的水样，检测其中的粒子浓度。余烬靠在铁皮柜上，左腿的疼痛还在持续，他偷偷掀开裤腿，发现腓肠肌的位置己经肿起一块，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青筋暴起，像蚯蚓般扭曲蠕动。
“第九物质粒子浓度检测结果出来了。”余薇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每立方厘米含17个虚寂之种，是安全阈值的3.4倍。”她转过身，将检测报告递过来，“这种浓度下，普通人类暴露超过12小时，基因链断裂概率达63%。”
余烬的心脏猛地一沉。果然是这样。他强装镇定地接过报告，指尖却在微微颤抖：“那我们……”
“铅板防护服能屏蔽92%的粒子穿透，加上通风系统的过滤装置，实际暴露剂量在安全范围内。”余薇打断他，指了指实验台上的铅衣，“我己经按照你的体型改好了，误差不超过2厘米。”她顿了顿，补充道，“但你的肌肉异常，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巧合而己。”余烬把报告揉成一团塞进裤袋，不敢看她的眼睛，“可能就是老伤。以前送外卖摔过，雨天就容易犯。”这个谎言漏洞百出，但他此刻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余薇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继续调试仪器。但余烬注意到，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悄悄握紧了那支激光笔——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剧痛在深夜达到顶峰。
防空洞里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了几下，柴油发电机发出一阵嘶哑的轰鸣，灯光骤然变暗，将一切都拖入昏黄的阴影里。余烬蜷缩在睡袋里，浑身的肌肉都在疯狂抽搐，像条被抛上岸的鱼。他死死咬住毛巾，将痛苦的呻吟堵在喉咙里，牙齿己经把毛巾咬出了破洞，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左腿的腿骨里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有把钝锯子在里面反复拉扯；肌纤维像被拉到极致的弓弦，每一次震颤都带着撕裂般的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细胞在微观层面经历的战争：线粒体分裂速度暴增三倍，像超负荷运转的引擎；ATP燃烧的焦糊味幻觉般萦绕在鼻腔，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白细胞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吞噬着被辐射摧毁的细胞残骸……
这种痛比前世任何一次进化都要猛烈，像是有只手伸进他的胸腔，攥住心脏狠狠揉捏。他蜷缩成一团，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试图用外界的寒冷压制体内的灼痛。余光里，他看到实验台旁的余薇似乎醒了，正借着光谱仪的微光朝他这边望——她一定听到了动静。
余烬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将脸埋进睡袋里。他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冷汗浸透的头发粘在额头上，嘴唇因为痛苦而咬得发白，左腿的皮肤己经红得发紫，像块烧红的烙铁。
“小烬？”黑暗中传来余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没事吧？”
“没事，做噩梦了。”他闷声回答，声音因为咬着毛巾而含糊不清，“翻个身就好。”
身后安静了几秒，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是她重新躺下了。但余烬知道，以姐姐的敏锐，绝不会轻易相信这个借口。他能想象到她此刻正睁着眼睛，借着仪器的微光盯着他的背影，大脑里飞速运转着各种可能性——肌肉异常、深夜剧痛、刻意隐瞒……这些线索最终会指向那个他试图掩盖的真相。
疼痛还在持续，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余烬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用一种痛压制另一种痛。他想起前世那些在进化中失败的人：有的全身肌肉溶解成血水，有的骨骼疯狂生长撑破皮肤，有的变成没有意识的肉团……进化从来不是坦途，是用命赌来的生机。
黑暗中，他颤抖着伸出手，摸向放在枕边的防水手表。表盘的荧光指针在黑暗中跳动，映出一串刺目的数字：
【23: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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