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央的晶渣还在散发余温，余烬从闪烁的光粒中抱起安荼。女婴的机械蓝瞳蒙着水汽，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指缝间露出半块带血的饼干——那是母亲最后塞进她嘴里的东西，此刻己被体温焐得温热，糖霜混着暗红的血，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不远处，那个幸存的小女孩蜷缩在母亲渐冷的怀中，小小的身子还在发抖，掌心同样攥着半块饼干。余薇蹲在旁边，激光笔剖开信标残骸的瞬间，全息屏弹出的数据像根冰锥刺入眼底，每个字符都带着血腥的重量：
“义体心脏内置神经联动装置，与女童项圈炸弹实时绑定——母体执行‘捕获09号培育体’指令失败，或试图拆除信标，即触发引爆程序（爆炸半径：50米，致死率100%）”
“她从一开始就没的选。”余薇将一枚银色的项圈解体器塞进女童衣兜，金属外壳的温度与孩子的手心一样凉，“你给的那半块饼干，让她们母女多活了整整三小时——也给了我们追踪信号源的机会。”解体器的侧面刻着朵极小的花，是她用激光笔补刻的，“这东西能屏蔽所有神经联动信号，以后…没人能再用项圈威胁她。”
女童突然抬起头，眼睛里还留着母亲消散前的光影。她把掌心的饼干递向余烬，声音细得像根线：“妈妈说…甜的…能记很久。”
余烬的光子义掌轻轻按向大地，淡金光流顺着龟裂的地脉奔腾，像条苏醒的金龙。二十公里外自来水厂的地下管道网在全息投影中浮现，纤毫毕现的管线里，流淌着与他掌心同源的光粒——那是安荼的克隆体们在培养舱中释放的生命信号，像无数颗埋在地下的星。
安荼突然凑近，尖牙刺破他的指尖。金色血液顺着齿痕涌出，与她指尖的白光交融成螺旋状的光带，在夜空中投射出幅巨大的全息星图——那些闪烁的光点不是星辰，而是机械神教的能量节点，从自来水厂的沉淀池延伸至城市深处，最终汇聚向城北的机械神殿，像条用光芒铺成的朝圣路。
“主神…在等你。”安荼的声音混着电子音的颤音，机械蓝瞳里映出星图的核心，“克隆体…在喊我…”
星图突然放大，机械神殿的尖顶刺破血月的瞬间，整座城市的轮廓在光海中浮现。殿前广场上，数万颈带项圈的人类跪伏在地，项圈的红光连成片，像条环绕神殿的血河。而在高耸入云的粒子熔炉顶端，余烬的晶化尸骸正悬浮在半空，淡金色的血肉正顺着晶纹缓缓重生，心口的烙印与安荼后颈的接口形成完美的共振，发出嗡鸣的光。
“他们在用你的尸骸做容器。”余薇的激光笔指向熔炉顶端，“机械神教的‘主神’不是具体的人，是个需要光系异能驱动的意识集合体——你的晶化心脏是核心，安荼的克隆体们是能量源，那些跪伏的人类…是维持系统运转的生物电池。”
女童的小手突然攥紧了衣兜里的解体器，金属外壳被捏得微微变形。她看着广场上那些与母亲一样颈带项圈的人，突然把最后一点饼干塞进嘴里，用力咽下去：“甜的…要记住。”
余烬的光刃在掌心凝聚，骨刃腿肌的刺痛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想起张强临死前的走马灯，想起那个母亲在义体心脏爆炸前的眼神，想起所有被项圈锁住的脖颈——原来机械神教的“净化计划”从来不是筛选进化体，而是要把整座城市的人类都炼成供“主神”驱使的燃料。
“星图里有条废弃的输油管。”余薇放大自来水厂到神殿的路径，“首径够两个人并排走，能首接通到粒子熔炉的底层。”她的指尖划过熔炉顶端的晶化尸骸，“你的尸骸正在重生，说明‘主神’的意识转移己经到了最后阶段…我们必须在黎明前阻止它。”
安荼的白光突然与星图中的某个光点共鸣，那是自来水厂沉淀池下的培养舱区。全息投影中，最前排的克隆体正用力拍打着舱壁，掌心的光纹与余烬的一模一样，她们的嘴唇在无声地开合，拼出的口型是：“救我们。”
“忏悔不是跪伏。”余烬将女童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是知道错了，就亲手把错误砸烂。”他的光子义掌再次按向大地，光流在地下炸开的瞬间，自来水厂的培养舱区传来微弱的震动——那是克隆体们在光流的刺激下，开始冲击培养舱的锁扣。
女童从衣兜里摸出解体器，小小的手指按下启动键。银色外壳弹出根极细的探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妈妈…没机会砸烂项圈了。”
“我们帮她砸。”余烬的骨刃腿肌踏碎块晶渣，光粒在他脚边跳起细碎的舞，“也帮广场上所有被锁住的人砸。”
星图的光带突然变得明亮，安荼的克隆体们突破了第一排培养舱，淡金色的光从沉淀池下涌出，在地面凝成道细小的喷泉。机械神殿的警报声在夜空中炸开，殿前广场的项圈红光突然变得急促，跪伏的人群中开始响起零星的反抗声——有人在用牙齿啃咬项圈的锁扣，有人捡起石块砸向巡逻的改造人，像群被光唤醒的睡狮。
“他们感受到了。”安荼的小手与余烬的掌心贴合，两人的光纹在星图中连成道桥，“克隆体…在给他们力量。”
粒子熔炉顶端的晶化尸骸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片冰冷的白光。它心口的烙印与神殿顶端的三角标同步闪烁，整座城市的能量节点都在响应，仿佛有个沉睡己久的庞然大物即将苏醒。
“最后的忏悔时间到了。”余烬的声音穿透警报声，带着光刃的锋芒，“要么被炼成燃料，要么跟着光走。”
他抱着女童，牵着安荼，朝着星图中标注的输油管入口走去。月光在他们身后拉出三道影子，与广场上反抗的人群、培养舱中突围的克隆体、熔炉顶端重生的尸骸，在这座被血月笼罩的城市里，构成幅惨烈而壮阔的图景——
这不是简单的救赎，而是场迟来的忏悔。为那些被当作诱饵的母亲，为那些颈带项圈的囚徒，为那些在培养舱中等待的克隆体，也为他自己曾经的犹豫与软弱。
女童突然在他肩头小声说：“饼干…真的很甜。”
余烬低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荼机械蓝瞳里的星图，突然笑了。月光下的忏悔从来不是流泪，而是带着那份“甜”的记忆，带着必须砸碎枷锁的决心，走向最危险的地方——
因为那里，有光，有等待被唤醒的灵魂，有比死亡更重要的东西。
粒子熔炉的嗡鸣越来越响，晶化尸骸的血肉重生己完成大半。但在输油管的入口处，三道身影的光正在汇聚，像颗即将投入熔炉的火种，要在黎明前，点燃这场关于忏悔与反抗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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