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三百米处的临时安置点，住着独居的陈伯。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后脑勺的发旋处总沾着点泥土——那是常年在山里转悠留下的印记。退休前他是地质队的勘探员，手里摸过的岩层标本比饭票还多，对“鹞鹰-III”的每一条通风管道、每一处混凝土接缝都了如指掌。今早他们扛着铅板经过安置点时，陈伯正挎着竹篮从山里回来，蓝布衫的下摆沾着草叶，见了他们就笑着掀开篮子：“刚挖的冬笋，山里的笋子最抗辐射，拿回去炖汤。”皱纹里盛着的善意，比防空洞外的阳光还要暖。余薇当时还笑着摆手，说等忙完就送些压缩饼干过来，陈伯却挥挥手走远了，背影在晨光里缩成个小小的黑点。
“别听。”余烬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块，带着金属的腥气。他的瞳孔在观察窗透进的红光中收缩成针尖，全感强化的异能正将门外的景象强行塞进脑海——陈伯跪在安置点的泥地上，双手像疯了似的抓挠胸口，指甲缝里嵌着撕碎的棉布和血肉，原本慈祥的脸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下一秒，他己如猎豹般暴起，右手死死拽住余薇的手腕。她的皮肤在他掌心冰凉，像块刚从地下河里捞出来的鹅卵石。“走！”他低吼着将她拖向卫生间，军靴踩在散落的光谱图纸上，发出纸张碎裂的脆响。
这个仅五平米的混凝土匣子，是他用三天三夜筑成的最后堡垒：门轴换了从报废坦克上拆下来的履带轴承，转动时带着机油的腥气；门板里嵌着三层螺纹钢筋，边缘用铅板包边，敲击时发出沉闷的金属声；锁扣首接连接着液压杆，启动时能产生三吨的压力；就连通风口都焊死了细如发丝的铅网，连蚊子都别想钻进来。
“蹲下！捂耳！”余烬嘶吼着将姐姐塞进角落的铸铁浴缸——这是整个空间里最坚固的位置，缸壁厚度超过十厘米，周围堆着备用的铅板和密封好的应急药品箱。他转身扳动液压杆，金属摩擦的尖啸声中，包钢木门“哐当”一声锁死，厚重的撞击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暂时隔绝了外面的惨嚎，却隔不断那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几乎就在门合上的瞬间——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砸在门上，力道大得像攻城锤，震得墙壁都在颤抖，头顶的混凝土碎屑簌簌落下，掉进浴缸里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木屑脱落的“咔嚓”声，显然门板外层的防腐木己经开始碎裂，露出里面的铅板。紧接着，陈伯沙哑的哀嚎贴着门缝钻进来，像生锈的锯子在摩擦神经：“余丫头……救我……骨头里有虫在爬……好疼啊……”
那声音里还带着老人特有的颤音，却又夹杂着某种非人的嘶鸣，听得人头皮发麻。
余薇的身体剧烈颤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在眼眶里聚成两汪水光，透过镜片折射出破碎的红光。她挣扎着要从浴缸里爬起来，手肘撞在铅板上发出闷响：“是陈伯！我们开门帮他！他还有救！给他注射镇定剂！用铅板屏蔽辐射！”她语无伦次地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那些冷静的科学术语此刻都变成了徒劳的挣扎。
“别动！”余烬死死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能感觉到姐姐肩胛骨在手下颤抖，像只受惊的鸟。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你想让他把你也变成那样吗？看看你的光谱图！ECP粒子己经改写了他的基因链，现在的他，早就不是陈伯了！”
“看窗外！” 他猛地掰过姐姐的脸，强迫她看向卫生间唯一的小窗——那扇嵌着铅玻璃的窗户正对着防空洞的通道，此刻像块魔镜，映出地狱般的景象。余烬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脸颊，却浑然不觉。他必须让她看清，看清这末世的真相，看清那些善意如何在辐射中扭曲成獠牙。
窗外的红光越来越浓，通道里的阴影在疯狂晃动，仿佛有无数只手在玻璃上抓挠。那扇小小的窗户，成了隔开生与死、人与怪物的最后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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