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见。”
田老太正烦着呢，厕所又臭苍蝇又多，她还要每天清洗干净，已经烦得不行。
“你真不见？”
“不见不见，让他滚！”
那人故作惋惜：“真是可惜，孙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里还没人，啧啧啧。”
“等等！”
田老太立马追出来，都忘了手上还提着桶。
“你说谁回来了？”
“你孙女，田思雨啊。”
田老太一听，立马高兴地把桶随手扔在地上，手套都顾不上摘，就往外跑去。
田思雨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列宁装，第三颗纽扣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假领。
人造革皮带紧紧束出腰线，穿着千层底布鞋。
“哎呦，思雨啊，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什么时候到的？”
田思雨捂着鼻子后退一步，嫌弃的表情都不加掩饰：“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啊，臭死了！”
田老太动作一顿，这几天天天扫厕所，掏粪坑，身上都感觉被腌入味了。
“你这孩子，你从小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你现在觉得我臭了？”
田思雨看着周围人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想发脾气也不好发，只能强忍着。
“家里的钥匙呢，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个人都没有，让我喝西北风啊！”
田老太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用毛线拴着的钥匙：“给给给，桌子上有晾的白开水，锅里还有窝头，你先吃，等会我回来再给你做吃的。”
田思雨掏出一张手帕，用两根指头捏起，包着钥匙转身就走。
田老太看着她的背影，高兴得合不拢嘴，越想应该觉得告诉田老头一声。
“当家的，当家的，思雨回来了！”
隔着老远她就开始喊，喊得这一路的人都听见了。
“回来就回来，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两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但依稀可以看见兴奋的表情。
宋云卿有点好奇：“不是说他们不喜欢这个孙女吗，还早早地就让她辍学，怎么这么高兴？”
葛静兰喝了口水：“可能是年纪大了，终于知道有个晚辈在身边的好处了，毕竟等他们走不动路，还需要孙女来照顾他们。”
宋云卿若有所思，原来不是醒悟了，而是开始害怕了。
岛上就这么大点，谁家出了什么事，不出半个小时就传的到处都是。
更不要提她那几嗓子喊出来，想不知道都难。
“喂，田老头，我刚看见你孙女了，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有对象了没？”
田老头瞥他一眼，村里有名的混混，整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看谁家有吃的就蹭一口。
久而久之，没一个人待见他。
他的混跟姚新杰的混还不一样。
姚新杰就是爱玩，懒得动，但是自己的家和孩子都养得健健康康的，而且绝对不来阴的，讨厌你就讨厌你，不会背后搞小动作。
但是金宇不一样，什么偷鸡摸狗的小动作就是他的家常便饭，今天拐带这家的小女儿，明天又带着另一家的女儿到处晃悠。
整个岛有女儿的人家都烦死他了，天天对自己的女儿耳提面命，千万千万不能跟他走得近。
“呸，长得再水灵也跟你没关系，也不看看你的样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实金宇长得不算丑，相反还有点好看，要不然也不能靠着一张脸骗那么多女生。
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双桃花眼似有若无地看着远处：“天鹅肉怎么了，现在的社会不都提倡有理想吗，癞蛤蟆也有理想啊！”
这话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人家思雨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是我们岛上的第一个大学生，人家什么级别，你什么级别。”
“就是，人家要是孙猴子，你就是太上老君锅炉里的灰，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还想着吃天鹅肉，吃屁去吧！”
金宇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黏腻的眼神扫过在一旁的宋云卿。
谁说这岛上只有一只天鹅！
田老汉不能提前离开，只能等到大家都休息了才回家。
刚进院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这什么东西，吃着喇嗓子，你们怎么吃得下去的！”
“什么喇嗓子，这就是我们经常吃的东西，你就是在外面念了几年书，就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学校里的优秀毕业生，在学校里吃香的喝辣的，我是人上人！”
“就你？还人上人，你好好去看看人家宋云卿，那才是人上人的生活！”
田老汉一阵心累：“吵什么呢，一回家就吵！”
田老太本来是挺高兴田思雨回来的，还专门把家里好吃的东西拿出来。
结果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全都挑了一遍，愣是没有一个能合她眼缘的。
“那你就要问问你的好孙女了，高粱米饭吃不下去，说是喇嗓子，晾得白开水不喝，说不甜。”
“咱都是土窝窝里长大的，在外面念了几年书，就念成这样了？”
田老汉眼皮子一耷拉，阴鸷的眼神看向田思雨：“念几年书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一天是田家人，就一辈子是田家人。”
“我和你奶奶把你拉扯大，别想着一脚踢开，我们以后都是要靠你养的。”
田思雨不以为然：“对我有恩的是我小姨，小姨给我买裙子，还送我读书，你们算什么，要是从现在开始对我好一点，我说不定以后嫁个金龟婿，还能从指头缝里给你们漏一点，要是对我不好，哼！”
她话没说透，但田老汉早就知道这孙女心比天高，压根就看不上田家。
尤其她爸妈死了以后，被她小姨接到城里，心更是养大了不少。
“外面真这么好你回来干什么，怎么不去你的温柔乡里待着，来我们这土窝窝里干什么？”
田思雨眼神有一丝躲闪：“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没有追求啊，我是优秀毕业生，听祖国的话要回来建设家乡的。”
田老头轻篾地笑笑：“建设家乡？你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建设家乡，别丢人了。”
“你别不信，这岛上马上就要成立一座小学，我是回来当老师的。”
田老汉夫妇异口同声地问：“老师？”
“对啊，我学的就是师范，可以直接进学校的，只不过我有良心，想回来帮我们岛上的孩子学更多知识。”
田老太仔细分辨着她话里的真假。
“我看她不象说谎的样子，应该是真的。”
“可是这老师有这么好当吗？我怎么也没听说过岛上要建学校啊！”
普通人对高知识分子的天然崇拜感让他们对田思雨态度好了一点。
“谁知道呢，她消息总比咱们灵通，说不定是真的，以后当了老师，那还不是好处多多。”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算计。
既然确定了田思雨以后对自己有用处，田老汉的态度都软了一些。
“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也是好事，这几天就先在家里待着，记住，村里有几个混混，离他们远一点。”
田思雨满不在乎地应着。
“还有，你回岛上当老师的事情，你小姨知不知道，别又象个疯子一样来把你带走！”
“知…知道，哎呀，你们问题怎么这么多，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田老汉夫妇的心情因为田思雨的到来而显得格外好。
“不过你们为什么在干活，还都是苦力活，掏粪坑这种事我都没眼看。”
田思雨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嫌弃，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奶奶在掏粪，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一说到这里她就来气：“还不是因为岛上那个新来的团长，软硬不吃，还带着他那资本家媳妇到处给人使绊子，要不是他，我跟你爷爷能被人欺负成这样？”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领导吗，我去找他谈谈，你们年纪这么大了，要是出点事怎么办。”
田老汉叫住了她：“还是算了吧，他不仅牙尖嘴利，还铁面无私，再忍几天就行了，要是把他惹恼了，又罚我们怎么办？”
田老汉是彻底没脾气了，这几天天天搬石头，推车，拉土，以前闹着不让倒土，现在是自己亲自倒。
这不就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还有老婆子就不说了，现在身上全是粪臭味，他晚上都在小床板上睡着呢，味道熏得人睡不着。
“你们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错事，人家才罚你们的？”
田老太一下子就生气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那样的人吗，不过就是一点合理的诉求，结果他们官官相护，官民勾结，就是欺负我们这种没有后台的人。”
田思雨见他们一脸愤慨，不象是在说谎，心里那股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他讨个公道。”
田思雨饭也不吃了，转身就出了门。
“千万别冲动！”
田思雨气冲冲地出了门，穿得这样光鲜亮丽的人不多见，走在街上狠狠收获了一波目光。
这让她的虚荣心迅速膨胀起来。
直到走过一个拐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田思雨彻底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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