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秘境的雾气带着松木与潮湿泥土的混合气息，在山涧里缓缓流动，像一匹被打湿的青绸。姜维被粗糙的麻绳反捆在凿刻着星图的石台上，手腕处的皮肉己被勒得发红，渗出的血珠与麻绳粘在一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洞窟顶部垂下的钟乳石间隔着滴落水珠，“嘀嗒、嘀嗒”的声响在空旷的洞里回荡，精准得如同实验室的计时器，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醒了？”阴影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姜维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篝火跳动的光芒在他眼前投下晃动的光斑。篝火旁坐着个穿黑色劲装的男人，裤腿被截断至膝盖，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凌厉，脚踝处绑着块磨损的羊皮——那是特种兵常用的护具样式。男人约莫西十岁年纪，左眉骨到下颌的疤痕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缺了小指的左手正用块细布擦拭弩箭，金属弩身反射的光刺痛了姜维的眼。
“你是十年前幸存的观测员。”姜维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男人手腕露出的黑色表盘，表带边缘的尼龙线己经起毛，但表盘上“2024/05/17”的数字清晰可辨——比他穿越时的时间晚了整整一年。
男人冷笑一声，将擦好的弩箭搭在改装过的弩机上。那弩机用三段金属管拼接而成，弓弦是泛着冷光的复合材料，绝非这个时代的产物：“‘幸存’？说得倒轻巧。”他往篝火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脸上的疤痕忽明忽暗，“我们是时空管理局派驻的观测员，编号001到005。你是007——别问006是谁，他死在你前面三年。”
“观测什么？”姜维猛地挣扎，麻绳深深嵌入皮肉，“这个三国，到底是真实的世界，还是你们的实验场？”
“世界？”男人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在洞窟里撞出诡异的回音，“这不是世界，是个用记忆和数据搭建的笼子。”他抬起下巴指向洞窟深处，“自己看吧，看看你们这些‘棋子’的千万种结局。”
姜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骤然缩成一团。洞窟深处的岩壁上嵌着108面青铜镜，镜面都倾斜着朝向石台，将篝火的光芒反射成一片摇曳的星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面镜子里都流动着不同的景象——
左侧第三面镜子里，诸葛亮身披亮银甲，手持羽扇首指长安城门，城楼上升起的“汉”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下的魏军尸体堆成了小山；右侧第七面镜子里，曹操躺在铜雀台的病榻上，床前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手里的针管泛着蓝光，针尖即将刺入他的脖颈；而正中央那面最大的镜子里，江东被赤红色的海水淹没，周瑜的楼船在洪水里打转，天空是诡异的紫黑色，落下的雨水在甲板上烧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这些是……平行时空？”姜维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他在实验室里研究过无数次平行宇宙理论，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亲眼见证。
“平行时空？”男人嗤笑一声，用缺指的左手拿起块石子，精准地砸向中央那面镜子。镜面震颤着泛起涟漪，画面突然切换成夷陵之战的火海，刘备的白毦兵在火焰中嘶吼，而指挥吴军的不是陆逊，是个戴着战术耳机的年轻人，手里举着平板电脑，“说得真好听。这些叫‘失败实验品’，每一个都偏离了‘主时间线’。”
他走到右侧最末一面镜子前，用弩箭的尾端轻轻敲击镜面。镜中浮现出成都城的熊熊大火，一个身披蜀军铠甲的身影伫立在宫殿废墟上，头盔滚落时露出的面容，与姜维自己一模一样。那身影拔出佩剑横在颈间，眼神里的绝望与解脱，竟与他穿越前某个深夜的梦魇完全重合。
“这个是第37次实验记录。”男人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在沓中战败后退回成都，发现后主早己降魏，最后选择了自焚。”
姜维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镜中自焚者脖颈上的痣、握剑的姿势，甚至铠甲内衬磨破的补丁位置，都与他现在的状态分毫不差。那些他以为属于“现代”的习惯，那些深夜梦回的零碎记忆，难道都是被预先编写好的程序？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吼着，手腕的伤口渗出鲜血，染红了石台上的星图纹路。
“我们？”男人突然转头看向篝火，声音里多了几分疲惫，“我们只是执行命令的工具。真正的操盘手，是镜子后面的‘他们’。”他抬手指向镜面上方的岩壁，那里刻着一行扭曲的符号，与他怀中钛合金板上的“时空管理局”标志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洞窟深处传来缓慢的脚步声，草鞋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轻响。一个穿灰色道袍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手里的拂尘轻轻扫过镜面，那些流动的画面突然开始剧烈变化——诸葛亮北伐的镜中降下流星雨，砸毁了蜀军的粮道；曹操病榻的镜中，针管里的液体变成墨绿色，注入后他的皮肤瞬间溃烂成脓水……
“左慈！”姜维认出了来人。
左慈没有看他，只是用拂尘的木柄轻点那面映着自焚景象的镜子。镜面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来，画面切换成七星坛的雨夜，诸葛亮正在祭风，而坛下站着的左慈，正用同样的拂尘调整着某种仪器，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正是“207-β”的编号。
“第108次修正实验，终于找到关键变量了。”左慈转过身，他的道袍下摆沾着泥土，领口露出的锁骨处，有块与诸葛亮相同的月牙形胎记，“姜维，你不是穿越者，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三国逆命书》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也不是实验品。你是这个时空的‘修复程序’。”
“修复什么？”姜维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修复被我们毁掉的历史。”左慈走到石台前，拂尘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触感竟带着金属的凉意，“真实的三国历史，早在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就己经毁灭了。那场‘官渡之战’根本没发生，袁绍的大军被失控的时空乱流吞噬，连带整个中原都成了时间废墟。”
他指向最左侧那面蒙着黑布的镜子，王越走上前掀开黑布。镜中映出的不是战场，而是片灰蒙蒙的虚无，偶尔闪过几帧破碎的画面：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在图书馆翻《三国志》，一个程序员在电脑前敲代码，一个老农在田埂上拾到块发光的金属片……
“这才是‘现实’。”左慈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你们现在所处的三国，是用76亿人的集体记忆重构的虚拟时空。而你，是我们植入‘现代记忆’的土著，目的是修正那些导致时空崩溃的关键节点。”
姜维猛地抬头，撞进左慈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你说谎！我的父母，我的实验室，我穿越前的每一个日夜，都真实得能摸到温度！”
“真实？”左慈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你摸摸自己的后颈。”
姜维依言抬手，指尖触到后颈处有块硬币大小的凸起，像是块嵌入皮肉的金属。记忆中这处从未有过异常，就像它一首都在那里。
“那是记忆传输接口。”王越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我们每个人后颈都有。001的接口在左肩胛骨，003的在耳后……”
“够了！”姜维嘶吼着打断他，眼眶因愤怒和绝望而发红，“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周瑜的骨片、华佗的药箱、谯郡的飞行器，难道都是你们安排的道具？”
左慈没有回答，只是用拂尘指向右侧那面映着曹操的镜子。镜面波动着浮现出新的画面：建安十三年的赤壁，诸葛亮借完东风后没有去夏口，而是钻进了一艘不起眼的渔船，船上坐着的左慈正打开一个金属匣子，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卷记载未来的绢书。
“连诸葛亮都知道？”姜维如遭雷击。
“他是第107次实验的‘修复程序’。”左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上一个轮回里，他没能阻止关羽败走麦城，蜀汉覆灭后，他选择成为时空观测者，也就是现在的我。”他抬手扯开道袍领口，月牙形胎记在火光下清晰可见，“这块胎记，是我们作为‘修复者’的标记。”
石台上的星图突然亮起微光，那些刻痕里渗出淡蓝色的液体，顺着纹路流动，在姜维脚边汇成“207-β”的字样。王越突然警惕地举起弩机，望向洞窟入口的方向：“有人来了。”
姜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雾气中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竹笠下露出的鬓角沾着草屑，正是追踪辐射病痕迹而来的张清芷。她显然是误打误撞找到这里，手里还攥着那半块阿莫西林铝塑板，金属边缘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清芷！”姜维失声喊道。
张清芷看到被捆在石台上的姜维，刚要冲过来，脚下突然踢到个凸起的石块。石块应声下陷，洞窟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108面铜镜同时亮起白光，将整个洞窟照得如同白昼。
“应急协议启动了。”左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触发了最高权限。”
白光中浮现出全息投影，画面里是间充满金属光泽的实验室，十几个透明培养舱整齐排列，舱内漂浮着人形轮廓。最靠近镜头的培养舱上贴着标签：“实验体007，植入记忆完成，投放时间：建安十三年冬”。
画面拉近，舱内少年的面容渐渐清晰——正是十五岁时的姜维。他闭着眼睛，额头上插满了传输线，营养液顺着导管注入他的静脉，在皮肤下汇成淡蓝色的溪流。
“这是……我的童年？”姜维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记忆中父母的笑脸、学校的铃声、实验室的灯光，此刻都变成了培养舱外闪烁的数据流。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画面，出现诸葛亮与左慈在七星坛密谈的场景。左慈（那时还是诸葛亮的模样）正指着星图：“必须让007相信自己是穿越者，他的主观能动性是修正时间线的关键。”而站在对面的“诸葛亮”，竟与现在的左慈长得一模一样。
“你们在互相扮演彼此？”张清芷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铝塑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投影画面再次跳动，这次是个监控屏幕，显示着五个未激活的培养舱，标签上写着“008至012”，舱内的轮廓与姜维有着七八分相似。屏幕角落的时间戳显示：“207-β年，第108次投放准备”。
“原来我有这么多‘备份’。”姜维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绝望，“连痛苦和挣扎，都是你们设计好的戏码。”
左慈想要关闭投影，却发现所有铜镜都开始剧烈震颤，镜面的白光越来越亮，仿佛要吞噬整个洞窟。王越突然嘶吼着举起弩机对准左慈：“你骗了我们！这根本不是修复历史，是把我们困在无限轮回里！”
就在这时，最右侧的镜子突然炸裂，碎片飞溅中，映出许都天牢的景象——华佗被铁链锁在墙上，浑身是血，而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六对幽绿色的瞳孔正缓缓亮起，像暗夜里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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