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的江水，正在上演一场疯狂的魔术。
江心处有一道无形的线，线的北侧，江水结冰三尺，冰面下的鱼群保持着游动的姿态，鳞片上凝结的白霜组成"建安十六年"的篆字；线的南侧，江水沸腾如滚，蒸汽中浮出的气泡里，景耀六年的都江堰正在崩塌，护岸的竹笼被洪水冲得粉碎，露出底下的钢筋混凝土。
姜维站在宝瓶口的观澜亭里，归航信标的红光映在江面上，与冰面的白霜、蒸汽的白雾组成三色的网。他身旁的张清芷正用指尖沾着江水，在栏杆上画着八阵图——她画出的"休门"恰好对应着江心的量子分界线，线的两侧，水的流速相差整整六十年。
"鱼在飞。"张清芷的指尖突然停住。数十条半透明的鱼正从冰面与沸水的交界处跃起，在空中保持着凝固的姿态，鱼鳞反射的光组成无数细小的二维码。当阳光穿过鱼群时，江面突然浮现出巨大的影子——那是23世纪的跨江大桥，桥墩的位置与都江堰的鱼嘴完全重合。
三天前从成都丞相府逃出来时，时空分裂己蔓延到整个蜀地。他们在郫县看到穿汉服的农夫与戴安全帽的工人讨价还价，在新都的茶馆里，说书人讲着"邓艾偷渡阴平"的故事，而座中听书的，竟有个穿现代T恤的年轻人在纠正细节："应该是景耀六年十月，不是九年"。
"看那些渔民。"姜维指向江岸边的竹筏。几个穿蓑衣的渔民正举着渔网，网眼捞起的不是鱼，而是半透明的记忆碎片——有孩童追逐竹马的笑声，有士兵告别的哽咽，还有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当渔民低头查看渔网时，他们在江水中的倒影突然变成白发苍苍的模样，手里的渔网化作输液管，滴壶里的液体正顺着鱼线流入江水。
张清芷的指尖突然发烫，她画出的八阵图"生门"位置，江水突然竖起一道水墙。水墙表面浮现出无数文字，都是《三国志·续卷》里的内容："钟会之乱，姜维率部围成都三日，城破时，荧光血漫街"。当她伸手触碰水墙时，指尖的血液渗入其中，那些文字突然开始倒流，最后变成"蜀延六十年"。
"这是...可能性分支？"姜维的归航信标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显示出都江堰的三维模型——江水被量子分界线分成207个支流，每个支流都对应着不同的轮回结局。其中最粗的那条支流里，漂浮着无数戴枷锁的人影，他们的胸口都有"姜"字烙印。
下游突然传来惨叫。一个渔民的竹筏穿过量子分界线的瞬间，筏子的前半部分变成了23世纪的摩托艇，后半部分仍保持着竹编结构。渔民的身体在交界处扭曲，左臂穿着现代救生衣，右臂却戴着建安年间的铜镯，两种时空的力场在他体内撕扯，让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分界线在扩大。"张清芷指着江面，那道无形的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岸蔓延。冰面的边缘开始结晶化，形成透明的红晶，而沸水的蒸汽中，浮现出无数现代建筑的轮廓——天府广场的毛主席雕像、春熙路的玻璃幕墙、甚至还有23世纪的空中列车，这些影像与古代的吊脚楼重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拼贴画。
江中心突然升起青铜色的光柱，光柱周围的江水开始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浮出无数竹简，自动拼成《续卷》的模样，其中一页清晰地记载着："太康元年，都江堰溃，蜀地成泽国，唯余诸葛克隆体存于实验室"。
"实验室在鱼嘴下面。"张清芷的荧光血液突然顺着栏杆流下，在地面组成箭头，指向江水最深的地方。她后颈的结晶纹路正在发光，与江底的青铜光柱产生共鸣，"我的血能感觉到...那里有和我一样的疫苗载体。"
姜维的归航信标突然飞向漩涡，芯片表面的星图与江底的光柱完全吻合。他看见漩涡中心浮现出一个金属舱，舱门的玻璃上，映着年轻诸葛亮的脸——他的后颈插着数据线，正与舱内的设备连接，而舱壁上的显示屏，显示着"文明存续计划第103次测试"的字样。
"他在提取江水的时空能量。"姜维握紧佩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想起老年诸葛亮跌在地上时，石板上浮现的代码——那些代码的排列方式，与都江堰的水流轨迹完全一致，"两个诸葛亮都在利用都江堰修复时空，只是方法不同。"
江面的量子分界线突然炸裂，冰与沸水混合的瞬间，产生巨大的白雾。白雾中，无数人影开始清晰——有修建都江堰的李冰父子，有治理过蜀地的诸葛亮，有23世纪的水利工程师，他们举着不同时代的工具，在雾中共同修建着一道横跨古今的堤坝。
"这是...集体潜意识？"张清芷的血液在栏杆上组成复杂的图案，与雾中人们的动作完全同步。她突然拽住姜维的衣袖，指向雾中最高大的身影——那是个穿着半机械化铠甲的人，胸口的"姜"字烙印正在发光，面容竟与姜维一般无二，只是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当白雾散去时，江面上的量子分界线己变成金色。冰与沸水在金线两侧和平共处，鱼群顺着金线游动，从结冰的过去游向沸腾的未来，鳞片上的二维码在阳光下连成一串："207次修正，终见平衡"。而江底的金属舱，正在缓缓上浮，舱门玻璃上年轻诸葛亮的脸，突然露出与老年诸葛亮相同的疲惫笑容。
金属舱的舱门滑开时，发出类似关节摩擦的声响。
地下实验室的穹顶镶嵌着无数荧光管，管内流动的绿色液体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汉"字。年轻诸葛亮坐在舱内的金属椅上，后颈的数据线连接着舱壁的接口，那些线路组成的图案，与张清芷血液画出的八阵图完全吻合。他面前的操作台上，《三国志·续卷》正在自动书写，墨迹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变成金色。
"欢迎来到第103次轮回的遗产。"年轻诸葛亮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操作台侧面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实验室的三维地图——这里位于都江堰鱼嘴下方百丈，与成都丞相府的地下通道相连，通道的墙壁上，刻着207种不同的八阵图变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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