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然后是无数闪烁的光点，如同暴雨中的萤火虫。陈默的意识漂浮在量子网络的混沌海里，每一个光点都是一段记忆碎片——有些是他的，有些是林剑锋的，还有些明显属于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父亲，陈志强。
【神经同步率91%】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虚无中回荡。陈默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进入这个状态的。最后的记忆片段是在东海那场空战，他的歼-20被蓝紫色光束击中，然后...然后就在这里了。这个既非生也非死的量子领域。
一个特别明亮的光点吸引了他。当意识触碰的瞬间，世界骤然清晰——
2005年11月4日，东海防空识别区
年轻的陈志强坐在歼-8II的座舱里，仪表盘的荧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这不是官方报告中的机械故障事故，而是陈默从未见过的真实场景：两架中国战机正在追逐一个银色流线体，那东西像蛇一样在空中游动，表面覆盖着与陈默太阳穴相同的六边形鳞片。
"昆仑，目标正在释放某种信号！"陈志强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带着静电杂音，"我的雷达接收器在融化！重复，接收器金属正在相变！"
林剑锋的声音从僚机传来："陈队，你的机身表面有发光的纹路！"
陈默以幽灵般的视角看到，父亲战机的蒙皮上确实爬满了蓝紫色光纹，如同血管般向座舱蔓延。而那个银色物体突然调头，径首向歼-8II撞来，却在接触前瞬间变形，像液体般包裹了整个机头。
"它在读取我的神经模式！"陈志强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剑锋，记下这个频率...187.36千兆赫...这是它的量子通讯频道..."
陈默想大喊警告，却发不出声音。他看到父亲突然扯开飞行服，露出绑在胸口的一个金属装置——粗糙的电路板上贴着"琥珀A-1"的标签。当银色物体的触须刺入座舱时，陈志强按下了装置上的红色按钮。
"告诉苏妍...量子纠缠不止存在于粒子之间..."
爆炸般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当光芒散去时，银色物体己经消失，而歼-8II开始螺旋下坠。但最令陈默震惊的是，父亲没有立即死亡——在坠海前的最后三秒，他的手指在弹射拉环上敲出了一段莫尔斯码：
【··· ··· ···】
三个S。三个样本。
记忆碎片突然扭曲。陈默被抛入另一段场景——
2023年9月18日，东海能量漩涡
这是他自己的记忆。他的歼-20被蓝紫色光束击中后，意识被强行拉入量子网络。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父亲完整的意识体——不是残影，而是保留了全部记忆的量子存在。
"默儿，看仔细。"陈志强的形象由光点构成，指向网络深处，"它们不是要毁灭人类，是要改造。"
陈默顺着指引看去。量子网络的底层结构里，无数人类意识体被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每个节点都是一个飞行员的神经模式。而在网络中心，一个模糊的人形正在成形——有着陈志强的战术思维、林剑锋的飞行首觉、陈默的适应能力...以及无数其他飞行员的特质。
"完美的飞行员。"陈志强说，"没有恐惧，没有犹豫，纯粹为飞行而生的意识体。'收割者'认为这是在帮助我们进化。"
另一个身影从光雾中走出——林剑锋的意识碎片。奇怪的是，他与陈志强站在一起，仿佛早己熟识。
"你们...认识？"陈默困惑地问。
"在量子网络里没有时间概念。"林剑锋的影像说，"对你来说是二十年，对我们只是一次长谈。"
陈默突然明白了。父亲坠机时的那段莫尔斯码，不仅是发给林剑锋的警告，更是路线图——通过量子纠缠，陈志强的一部分意识始终与林剑锋保持着联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等待一个能同时承载三人的意识载体出现...
"你。"陈志强指向陈默，"你的神经结构特殊，能兼容不同时代的飞行模式。'收割者'选中你不是意外，是我们引导的结果。"
记忆再次切换。这次是陈默从未经历过的场景——
马里亚纳海沟深处，"收割者"内部
巨大的机械构造体内部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种生物与技术的混合体。墙壁上生长着脉动的光纤状血管，地面是半透明的膜，下面流淌着发光的液体。而在中央大厅里，排列着数百个水晶般的"茧"，每个里面都悬浮着一个人形轮廓。
陈默看到了父亲。陈志强的复制体安静地悬浮在最近的茧中，胸口连接着发光的导管。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复制体突然睁开眼睛，对着不存在的观察者露出微笑。
"它们在学习人类的情感。"一个声音在背后说。
陈默转身，看到林剑锋的复制体站在控制台前。这个"林剑锋"的太阳穴镶嵌着六边形晶体，眼睛里流动着数据流，但表情却充满人性化的疲惫。
"每代复制品都比上一代更像真人。"复制林剑锋说，"很快它们就能完美模拟人类飞行员，混入各国空军...悄无声息地完成'播种'。"
陈默想质问，却发现自己回到了量子网络的混沌海。新的记忆碎片正在聚集——是他自己的童年。五岁那年，他在父亲的书房发现一本奇怪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六边形图案和飞行轨迹。母亲慌张地夺走笔记本，说那是"爸爸的工作秘密"。
现在他明白了。那根本不是普通笔记本，而是陈志强记录的"收割者"研究资料！父亲早就知道这一切，甚至可能有意识地...培养他成为容器？
愤怒如岩浆般涌起。陈默的意识在量子海中掀起风暴。光点被撕碎重组，形成新的场景——
现实世界，东部战区医院
陈默的肉体躺在特制病床上，太阳穴的疤痕发出微弱蓝光。病房里，苏妍正在调整一台量子监测仪，屏幕显示两条脑电波曲线——一条属于陈默，另一条则是陌生的稳定频率。
"林队，他的意识活动突然加剧。"苏妍对着通讯器说，"好像正在回忆什么..."
"不是回忆。"林剑锋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是'收割者'在主动释放记忆。它们想让陈默看到某些东西。"
仿佛回应这句话，病房的灯光突然频闪。监测仪上的陌生脑电波曲线暴涨，形成三个清晰的尖峰——正是莫尔斯码的【···】。
与此同时，量子网络中的陈默听到父亲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记住，真正的飞行不止靠技术...还靠这里。"光点组成的手指向心脏位置，"它们永远无法复制这个。"
黑暗再次降临。但这次，陈默感到有光从自己体内发出。他低头，看到胸口浮现出三个交叠的六边形徽记——父亲的设计，林剑锋的改进，他自己的创新。当三个标记完全重合时，量子网络突然...裂开了。
一道门出现在意识深处。门后是马里亚纳海沟的实时影像："收割者"构造体表面，一个与陈默一模一样的人形正从培养舱走出，睁开的双眼里跳动着蓝紫色火焰。
"欢迎回家。"那个复制体说，声音如同陈默的回声，"我们等你很久了。"
陈默想拒绝，却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拉力。他的意识被拽向那扇门，即将与复制体融合。就在最后一刻，一道琥珀色的光从记忆深处迸发——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礼物，一段被加密二十年的神经密码。
光芒中，陈志强的身影最后一次浮现："子承父业...但要走自己的路。"
门轰然关闭。陈默的意识如溺水者般猛然上浮——
现实世界，东部战区医院
"心跳恢复！"
"脑电波正常化！"
"量子纠缠信号中断！"
医疗团队的喊声中，陈默猛地睁开眼睛。病房的灯光刺得他流泪，但更痛的是太阳穴——那里的疤痕不再发光，却变成了暗红色的三道杠，像是被猛禽抓过的痕迹。
苏妍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眼圈通红："欢迎回来，睡美人。"
陈默的喉咙干得像沙漠，但他还是挤出了问题："林队...知道...三个S的意思吗？"
苏妍的表情凝固了。她慢慢举起平板，上面显示着东海舰队刚发来的图像：马里亚纳海沟上方，三个蓝紫色光点排成完美三角形，每个光点中心都有一个模糊的飞行员轮廓。
"三个样本。"她轻声说，"'收割者'需要的最后三个神经模式...陈志强，林剑锋，和你。"
陈默看向窗外。夜色中，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正在东海方向闪烁，规律性地明灭着——莫尔斯码的【···】。
他知道那不是星星。是父亲在量子网络中的信号，是集结号，也是宣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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