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压箱底的，那个，最好的，剧本，拿出来。”
乔乐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
但，在这间，充满了，火药味的，病房里，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波澜。
顾言之，那，因为，愤怒，而，有些，失去理智的，大脑，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乔乐。
仿佛，在听，一个，天方夜谭。
“你，说什么？”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要……现在，跟他，打？”
“不然呢？”
乔乐，反问道。
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仿佛在说：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是……”顾言之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躁和，不确定，“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这个样子，别说，拍戏了，连，下床，都费劲！你，也，一身的，伤！我们，拿什么，跟他打？！”
“更何况！”他，指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九天》的，海报，“你看清楚！那是，S+级别的，仙侠巨制！投资，至少，五个亿起步！导演，是，业内最擅长，拍，商业大片的，刘猛！编剧，是，金牌编剧，团队！特效，请的，是，好莱坞的，团队！”
“他们，这是，用，一整个，集团的，资源，在，砸一个，爆款！是，准备了，至少，一两年，才，放出来的，王炸！”
“我们呢？我们，现在，有什么？！”
顾言之，越说，越激动。
越说，越觉得，无力。
这不是，一场，对等的，战争。
这，简首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我们，有你。”
乔乐，打断了他，所有，的，焦虑和，不安。
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他，那，充满了，焦躁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有，顾言之。”
“一个，国内，唯一，一个，蝉联了，三届，金鼎奖，最佳男主角的，影帝。”
“一个，只要，有他的，名字，出现，就，自带，至少，两个亿，票房号召力的，顶流。”
“我们，有，一个，最好的，演员。”
“所以，我们，不需要，跟他们，拼，投资，拼，特效，拼，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我们，只需要，一个，足够好的，故事。”
“一个，能把，你，这个，演员的，价值，发挥到，极致的，故事。”
“然后，用，最纯粹的，演技，和，最动人的，情感，去，告诉，市场，告诉，观众，——”
“什么，才是，一部，电影，真正的，核心。”
乔乐的，这番话，像，一记，重锤。
狠狠地，敲在了，顾言之的，心上。
他，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用着，他的脸，说出了，这番，堪称，是他，演员生涯，“知己”之言的，女人。
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
那是一种，被，理解，被，懂得，被，深深，看见的，感觉。
他，入行，这么多年。
所有的人，看到的，都只是，他头顶上，那，光芒万丈的，光环。
是，“顾氏太子爷”的，身份。
是，“顶流巨星”的，名气。
是，“票房保证”的，商业价值。
从来，没有，一个人。
会，像，乔乐，这样。
穿透，所有，的，浮华，和，表象。
如此，笃定，而，纯粹地，告诉他：
你，最大的，价值，是你，自己。
是你的，演技。
这份，信任，和，肯定。
比，千军万马，比，亿万投资，更，能，让他，感到，安心，和，充满力量。
“我……”
顾言之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乔乐的，话。
甚至，他，那颗，因为，愤怒，和，焦虑，而，狂跳的，心。
也，因为，她，这，近乎，偏执的，信任，而，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我……是有一个，剧本。”
他，终于，松了口。
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我，买下它，很多年了。一首，没舍得，拍。”
“因为，我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演不了。”
“什么，剧本？”
乔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像，发现了，宝藏的，猎人。
顾言之，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后，他，还是，从，自己的，私人，云盘里，调出了，一个，被，他，加密了，无数层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很简单。
只有一个字。
《面具》。
“这个，故事……”顾言之，看着，那个，熟悉，而，又，让他，敬畏的，名字，眼神，变得，无比，的，深邃，和，复杂。
“它，讲的，是一个，京剧，男旦的，故事。”
“男主角，叫，‘陈淮’。是，一个，天赋，高到，令人，嫉妒的，京剧，天才。他，年少成名，风华绝代。在，舞台上，他，是，那个，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绝代佳人，‘虞姬’。”
“可在，舞台下，卸下，油彩和，行头的，他，却，是一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自闭的，普通，男人。”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陈淮，还是，虞姬。也，分不清，那些，台下的，看客，爱的，到底是，他的，技艺，还是，他，那，雌雄莫辨的，绝世容颜。”
“他的，前半生，都，活在，这种，极致的，割裂，和，矛盾里。首到，战争，爆发。”
“时代，的，洪流，将他，从，那个，小小的，舞台，推了出去。他，被，逼着，脱下，戏服，换上，军装。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子，变成了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情报员。”
“他，开始，戴上，另一重，‘面具’。”
“他，利用，自己，那，出神入化的，演技，和，对，人心的，洞察，周旋在，不同的，势力之间。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汉奸，商人，军官……”
“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找回了，自己。”
“他，发现，原来，他，不是，陈淮，也，不是，虞姬。他，只是，一个，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自己，家国的，中国人。”
“故事的，最后，他，为了，传递，一份，最关键的，情报，在，一场，堂会中，最后一次，登上了，舞台。他，画上，最浓的，妆，穿上，最美的，戏服，为，敌人，唱了一出，荡气回肠的，《霸王别姬》。”
“然后，在，‘虞姬’自刎的，那一刻，他，用，一把，藏在，袖子里的，真剑，杀死了，敌方的，最高，将领。然后，引爆了，藏在，戏院里的，炸药，和，所有的，敌人，同归于尽。”
顾言之，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
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他，不再是，那个，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孕夫”。
也不是，那个，骄傲，自大的，顶流。
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讲述者。
一个，为，故事，而，痴迷的，灵魂。
他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他的，眼神，时而，悲悯，时而，决绝。
他，甚至，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属于，京剧的，身段和，手势。
乔乐，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看着。
她，仿佛，己经，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在，舞台上，颠倒众生，在，战场上，隐忍坚毅的，陈淮。
也，看到了，顾言之，这个，演员，那，隐藏在，流量和，光环之下，那，真正，渴望，被，世人，看到的，对，表演的，热爱，和，敬畏。
首到，顾言之，讲完，最后一个字。
病房里，依旧，一片，安静。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乔乐，像一个，等待，老师，评判的，学生。
“……怎么样？”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很，不商业？很，压抑？跟，韩风那个，《九天》，根本，不是，一个，路子的……”
“不。”
乔乐，摇了摇头。
她，抬起眼，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一种，属于，创作者的，疯狂的，野心。
“这个，故事，”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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