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城市里那间充满了廉价消毒水味的老旧公寓里，顾言之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噩梦。
他被乔希“软禁”了。
自从那天他精神崩溃地宣称自己是顾言之后，乔希就认定自己的妹妹因为受刺激太大而精神失常了。她没收了“乔乐”的手机和钱包，每天除了上班，就把房门从外面反锁，将他一个人困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
美其名曰：静养。
实则，是坐牢。
「我没有疯！放我出去！」
顾言之几乎每天都在重复着这句话，他拍打过房门，砸过东西，甚至试图从窗户爬出去。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乔乐这副身体，弱得像一只小鸡仔。他只是砸了一个枕头，就累得气喘吁吁；看到二楼的高度，他就双腿发软。
最让他绝望的是，乔希请了心理医生上门。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用一种看待珍稀物种的眼神看着他，问一些在他听来愚蠢至极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顾言之呢？」
「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除了顾言之，你还觉得自己是别人吗？」
顾言之懒得回答，只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而这种“不配合”的态度，在医生看来，恰恰是“病情严重”的佐证。
最终，医生给出了诊断：重度妄想症，伴有情感隔离和攻击性倾向。建议……送往专门的疗养院进行系统性治疗。
当乔希红着眼眶，拿着诊断书告诉他这个结果时，顾言之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他还在乔乐的身体里一天，他说出的任何一句真话，都会被当成疯言疯语。
他所有的反抗，都只会让他离“疯子”这个身份，更近一步。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他不再吵闹，不再砸东西，每天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眼神空洞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乔希以为他的“病情”在好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心疼。她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好吃的，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话，试图唤醒那个她熟悉的妹妹。
可她越是这样，顾言之就越是痛苦。
这种温柔的关怀，对他来说，是一种比打骂更残忍的凌迟。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份温柔，不属于他。
他只是一个窃取了别人身份，被困在别人生活里的，孤魂野鬼。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首到这天晚上，乔希下班回来，带回了一个消息。
一个让顾言之彻底坠入冰窟的消息。
「小乐，」乔希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措辞，「剧组那边……来通知了。他们……他们决定，终止和你的编剧合同。」
顾言之的身体猛地一震，缓缓抬起头。
「理由是……」乔希的眼神闪躲，不敢看他，「……你的剧本，不符合顾先生的要求。而且，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也不适合继续工作。」
「呵……」顾言之发出一声干涩的、嘲讽的笑。
多好的理由啊。
无懈可击。
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女人，竟然用他的名义，亲手将他这个“原主”的饭碗，给彻底砸了！
釜底抽薪，做得真够绝的！
「没关系的小乐，」乔希以为他又受了刺激，连忙安慰道，「工作没了就没了，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姐姐就算去打工，去餐厅刷盘子，也一样养得起你！」
养？
顾言之听到这个字，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顾言之，顾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竟然要沦落到被一个女人“养”的地步？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
他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他不能被当成一个废人，一个疯子，被圈养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用他的身份，为所欲为！
他必须出去！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形。
当天晚上，他表现得异常顺从。
乔希做的饭，他大口大口地吃光了；乔希跟他说话，他也会点头回应了。
乔希惊喜地以为他的病情真的好转了，防备心也因此降到了最低。
深夜，等乔希熟睡之后。
顾言之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他找到了乔希放在客厅外套里的钱包和钥匙。
他没有拿太多钱，只抽了两张一百元的钞票。
然后，他用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那扇困了他一个星期的，地狱之门。
冰冷的夜风，从楼道里灌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了别人温情，却让他感到窒息的“家”，眼神里没有一丝留恋，只有决绝。
他要离开这里。
哪怕流落街头，哪怕像条野狗一样活着，也比被当成一个疯子圈养要好！
他悄无声息地带上门，一口气跑下了楼。
城市的午夜，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路灯洒下昏黄而寂寥的光。
顾言之站在街口，第一次感到了茫然。
他要去哪？
回自己的家？门口的保安认识的是顾言之的脸，不是乔乐的。
去公司？同样的道理。
他突然发现，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竟然没有一个他可以回去的地方。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夜风吹透了他单薄的衣衫，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不知不d觉，他走到了一条小吃街。
白天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只剩下几家还在营业的烧烤摊和麻辣烫店。
食物的香气，勾起了他腹中强烈的饥饿感。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这是他现在全部的家当。
他走到一个麻辣烫摊子前，犹豫了很久，才用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卑微的语气，对老板说：
「老板……能给我来一碗……最便宜的吗？」
他，顾言之，这个吃一顿饭都要花掉普通人一年工资的顶流巨星，此刻，正为了几十块钱的一碗麻辣烫，而小心翼翼，低声下气。
巨大的落差，和无处不在的屈辱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死死缠住。
他低着头，坐在路边的小板凳上，默默地吃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
辣油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他那颗被碾碎的、高傲的心，在无声地哭泣。
原来，被世界抛弃，是这种滋味。
(http://www.220book.com/book/TL4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