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收工的哨子一响，知青点那帮人几乎是拖着两条腿挪回住处的。院子里那口大铁锅冒着热气，里面是照得见人影的糙米粥，旁边一盆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就是他们的午饭。
苏小曼看着那清汤寡水的粥，闻着咸菜那股齁咸的味儿，胃里就一阵翻腾，一点食欲都没有。她累，浑身疼，心里还憋着火，再看到这伙食，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赌气似的只盛了小半碗粥，坐在小马扎上，小口小口地抿着，味同嚼蜡。
赵卫东也累得够呛，勉强喝了一大碗粥，就着咸菜，肚子是填了，但嘴里寡淡得难受，心里也空落落的。他看着自己碗底，忍不住叹气：“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李红英默默地喝着粥，她家里条件更差，早就习惯了，只是高强度劳动后，这点东西确实不够顶饿，胃里空得发慌。刘强倒是唏哩呼噜喝了两大碗，他是个大小伙子，消耗大，这点东西也就垫个底。
陆沉舟坐在角落的矮凳上，端着碗，动作依旧沉稳，但喝粥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他额角的汗还没干，的小臂上肌肉线条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秋收的体力消耗是巨大的，这点稀粥咸菜，对他这种体格来说，就是杯水车薪。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提醒着他身体的亏空，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比平时更沉静，像在默默积蓄力量。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林晚挎着她那个标志性的小布包走了进来。
“林晚同志？”李红英有些意外地打招呼。其他知青也抬头看过去，眼神各异。
林晚神色如常，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孙大娘身上。孙大娘是队里出了名的热心肠，平时对知青们也多有照顾。
“孙大娘，”林晚走过去，从小布包里掏出两个用干净树叶包着的东西，递过去，“今天在田埂边上看到点野果子，挺甜的，给您和狗蛋尝尝鲜。”树叶打开，里面是十几个红彤彤、圆溜溜的野山楂，个头，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孙大娘又惊又喜，连声道谢：“哎哟！林晚丫头，这怎么好意思！你自己留着吃啊！”
“没事，大娘，我摘了不少呢。”林晚笑了笑，又转向旁边的刘强，“刘强同志，早上看你摔那一跤，膝盖没事吧？我这还有点自己弄的草药膏，抹上能消肿。”说着，又拿出一个很小的、扁扁的圆形小铁盒递过去。
刘强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接过来，憨厚地挠头：“谢谢林晚同志！没事没事，就蹭破点皮！你太客气了！”
林晚点点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角落里的陆沉舟。悲恒河的于小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正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但林晚能感觉到那目光的专注。她脚步没停，也没跟陆沉舟说话，只是走到他旁边不远的水缸边，假装要洗手。
就在她弯腰的时候，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从她手里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陆沉舟脚边的阴影里。
林晚像是完全没察觉，洗了手，甩了甩水珠，对孙大娘和刘强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然后，挎着小布包，脚步轻快地走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不得了。
等她一走，苏小曼立刻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哼，假好心！野果子？指不定哪来的呢！”她心里酸得要命，凭什么给孙大娘和刘强，就不给她？
赵卫东也盯着那包掉在陆沉舟脚边的东西，眼神闪烁。
陆沉舟像是没听见苏小曼的话，他神色平静地弯下腰，极其自然地把那个油纸包捡了起来，揣进了自己洗得发白的工装口袋里。动作快得几乎没人看清他捡了什么。
刘强正宝贝似的看着那盒药膏，没注意。李红英低着头喝粥。只有孙大娘，人老成精，眼角余光瞥见了陆沉舟的动作，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露出了然又欣慰的笑容。林晚这丫头，心善，做事还有分寸！给她们东西是明着给，照顾面子。给陆知青……嘿，这方式，讲究！
陆沉舟回到自己的角落，借着身体的遮挡，手指在口袋里摸索着，打开了油纸包的一角。一股极其的、混合着油脂和肉类的咸香瞬间钻进鼻孔！是肉！而且不是普通的肉，是那种酱香浓郁、油光发亮的肉！油纸包里，赫然是两个白面做的、暄软厚实的大肉包子！那肉馅的油都快把底下的油纸浸透了！
饶是陆沉舟定力惊人，胃部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烈香味而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他喉结滚动，迅速将油纸包重新裹好，紧紧攥在手心。那温热的触感透过油纸传来，像一块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热。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院子，望向林晚消失的方向。那个背影早己不见。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感受着口袋里那份沉甸甸的“意外”，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她又“顺手”了。这次的理由是什么？看他干活卖力？怕他饿晕？
陆沉舟沉默地端起碗，将最后一点稀粥倒进嘴里。那寡淡的味道，似乎也被口袋里透出的肉香冲淡了。他没有立刻吃，只是将那油纸包更深地藏进口袋里。这份情谊，他记下了。怎么还？下午帮她多割几垄稻子吧。
下午上工，林晚发现，自己负责的那片区域，靠近地头最难割的、杂草丛生的几垄稻子，不知被谁提前割好了一大半，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田埂上。她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沉默挥镰的身影，嘴角弯了弯。嗯，这“回报”，挺实在。看来肉包子没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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