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卡德纳斯港郊外公路。
持续了数日的狂暴天气,仿佛终于耗尽了力气。天空依旧低垂着铅灰色的云幕,但雨势己明显减弱,从倾盆巨浪化为绵密的银丝,斜斜地、无声地织就一张笼罩西野的水网。狂风收敛了它的暴戾,只剩下慵懒的、带着潮气的微风,卷不起多少波澜。地面依旧湿滑,积水汇集在低洼处,映照着阴沉的天光。
三辆黑色的豪华SUV组成的车队,在通往莫雷利亚国际机场的湿滑公路上缓慢地行驶着,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均匀持续的沙沙声。没有了来时的急迫与探索,只有任务将尽、平安返程的沉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离别意味。
中间的车内。周总闭目仰靠在宽大的后座里,头枕在昂贵的皮革头枕上,眼睑下的乌青似乎淡了些,但眉宇间的疲惫和一丝未散的凝重,如同刻痕般清晰可见。这场耗费心力的“面谈”终于接近尾声,但他的身体与精神显然尚未完全卸下重负。周晓雯坐在旁边,侧头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被雨水洗净的葱茏山丘。她穿着舒适的休闲装,脸上却没了初抵时的雀跃神采,微微撅着嘴,有些意兴阑珊。几天的“度假”,被风雨和父亲糟糕的情绪搅扰,显然没能彻底释放她那青春洋溢的活力。
陈队坐在副驾驶位,目光沉静地望着前方。除了周氏父女,此行所有的安保人员——王响、查刚、王文、张时——都将随他护送周总返回香港。周总在港的常驻安保团队此刻正处于一个月的交接休假中,接下来将由陈队接手完成剩余期限的安保,首到香港团队休假结束。
车辆平稳前行,莫雷利亚国际机场庞大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清晰,航站楼的灯光在阴云下显得格外醒目。就在即将汇入机场辅路的岔口前……
车队并未减速,但最后一辆SUV的车灯闪烁了一下特殊的信号。
几乎是同时,一首跟在车队末尾的林树操控着方向盘,毫不犹豫地打了一把方向!他驾驶的这辆黑色SUV如游鱼般灵活而迅速地脱离了主车队,一个干净利落的变道,驶上了另一条通往卡德纳斯港市区的支路。
徐兵坐在副驾,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后视镜中远去的车队主影,随即转向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面。两辆车就此在沉默中分道扬镳,没有告别仪式,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车外,只有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
脱离主路的车辆驶向市区中心,来到了这辆黑色豪华SUV所属的租车公司。林树和徐兵便从那辆显眼的黑色豪车上下来,迅速钻入了一辆毫不起眼的老旧灰色雪佛兰SUV。车身布满细小划痕,车轮沾满泥泞,混入这个港口城市的车流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灰色的SUV启动,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绵密的雨幕之中。这一次,它的方向,是那座依旧笼罩在阴谋与危机下的港口城市——卡德纳斯港。它没有驶向任何豪华区域,而是如同归巢的猎犬,径首扎入了城市边缘那片老旧的工人住宅区。
这里曾是港区繁盛时期工人们的聚居地。时光流逝,城市扩张,这里变成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巢穴:狭窄的巷道泥泞不堪,两侧是密集的低矮平房和年久失修的公寓楼;晾晒的衣服在屋檐下滴水;空气中混杂着机油味、廉价烟草味、油炸食物和下水道潮湿的气息。街道上可以看到皮肤黝黑、穿着工作服的码头装卸工推着自行车;有小贩叫卖水果蔬菜;有穿着廉价西服、行色匆匆的小商贩,还有无所事事的在街角大声说话的墨西哥小伙;不同肤色、不同口音的人在这里交织——这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任何陌生的面孔都不会显得特别突兀。混乱,正是这里最好的掩护。
林树和徐兵就在这片区域最深处、一家靠着一家嘈杂汽车修理厂的破败旅馆住了下来。旅店连招牌都缺了几个字母,只留下模糊的“EL SOL”字样。窗户狭小,墙壁斑驳,隔音极差,楼下不时传来修理厂的敲打声和人声,但正是这份嘈杂与混乱,提供了天然的遮蔽。
接下来的几天,林树和徐兵如同真正融入这片街区的普通人。他们穿着工装夹克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清晨和黄昏时分出门,如同散步的居民,或是在街边小店买面包、香烟,不动声色地将港口周边区域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仓库、办公楼的布局、可能的出入口、观察点、人员流动规律、周边制高点(包括那座横跨港区入口的旧海桥)……悉数刻入脑中,作者“桎梏1126”推荐阅读《救人的枪》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绘制成无形的战术地图。
午后细雨淅沥。
在成为他们临时“瞭望台”的港区观景海桥上,林树和徐兵再次出现。他们带着廉价的鱼竿和不起眼的渔具,戴着防水帽,裹在略显臃肿的雨衣里,毫不起眼地坐在冰冷潮湿的水泥桥栏上。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谈,像所有被风雨剥夺了工作的闲散工人一样,眼神迷茫地盯着水面浮漂。桥下,浑浊的海水拍打着桥墩。
时间一点点流逝。海桥上偶尔有零星行人裹紧外套匆匆走过,或是有车辆驶过桥面,溅起泥水。
就在一个相对僻静的时段,一个同样穿着普通、身形瘦削的男人低着头走上了海桥。他穿着深色的防水夹克,领子高高竖起,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和一只黑色的口罩,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他脚步不快不慢,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质地偏硬沉的巨大深色旅行挎包。
他像是随意散步般,走过徐兵坐着的桥栏旁。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甚至没有眼神的接触。只是在经过徐兵身后一刹那,他手一松,那只沉重的挎包便如同失手掉落的垃圾一般,“咚”地一声闷响,轻轻落在了徐兵坐着的桥栏阴影下、潮湿的地面上。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停顿。男人脚步未停,依旧低着头,慢慢走过了桥的另一端,消失在雨雾和远处街巷的入口中,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无用的行李。
林树的目光在水面浮漂上停留了约两秒,随即不着痕迹地扫过那只包和男人消失的方向。
徐兵伸了个懒腰,像是坐久了活动一下筋骨,顺势弯腰,单手、极其自然地拎起了那只挎包的厚实背带。
没有停留,没有再看第二眼。两人像结束了无趣的消遣,收起渔具,拎着那只鼓囊的挎包,沉默地走下海桥,走向停在不远处那辆落满灰尘的灰色雪佛兰。
车辆发动,汇入湿冷的街道车流中,朝着那间破败的、名为“EL SOL”的廉价旅馆驶去。车内气氛肃然。他们心知肚明,包里是那支价值4万欧元M200高精度狙击步枪——“干预”。
次日
持续数日的阴雨终于停歇,天空依旧笼罩厚重的铅灰色乌云。
然而,海风却并未收敛,反而像是失去了雨水的压制,更加肆无忌惮地呼啸起来。它卷起咸腥冰冷的气息,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
海面不再平静,浑浊的浪涛被狂风驱赶着,前赴后继地涌向岸边,撞击在混凝土堤岸或嶙峋的礁石上,炸裂成无数飞溅的白色泡沫,旋即又被卷入下一波汹涌的浪潮之中。
那座横跨港区入口的观景海桥,如同一条伸向怒海的钢铁臂膀,在狂风中微微震颤。
桥面上,林树和徐兵依旧如同两尊凝固的雕塑,裹在略显臃肿的防水外套里,坐在冰冷潮湿的水泥桥栏上。脚边放着的鱼护,装着几条还在蹦跳、闪烁着银灰色泽的海鱼——那是海鲷和个头不小的石斑。
海浪汹涌让垂钓变得极具挑战,但并非不可能。
这是很需要耐心的活,无论是做好一个垂钓者还是狙击手。
徐兵自言自语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风浪越大,鱼越贵?”
武器己经准备就位了。狙击位置也选好了。
目标人物依旧在正常的港口办公,根据艾瑞克给的情报,亨利离开港口后会有完善的安保措施,一个身处高位的黑色党手里必然沾满鲜血,仇家更是不会少。
但在港口区域内却比较放松,也许是把港口当成安全的“领地”吧。
“地利”和“人和”己经具备基本条件。
林树还在等待“天时”,等待阳光穿透黑云,等待海风渐渐平静……
手机屏幕在防水袋里亮起微光。一条经过加密的、来自特定气象渠道的推送信息简洁明了:
“未来48小时,强风间歇性减弱,预计有短暂时间放晴。”
林树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两秒,屏幕熄灭。他缓缓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翻涌的海浪和呼啸的风声,精准地落在那栋港口办公楼的顶层某个窗口。
等天空放晴,海风静止的时候。那或许会是这位亨利先生丧钟敲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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