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谷的光穹流转如常，将凛冬的暴风雪隔绝在外，谷内却己是另一番景象。溪流熔金光带奔腾不息，将暖意渗入每一寸土地。营地中央的火塘昼夜不熄，晶化灌木块燃烧的淡绿火焰稳定而持久，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劫后余生的狂喜沉淀下来，化作一种踏实而温润的日常。食物，这个最原始也最迫切的生存需求，在短暂的饱腹狂欢后，重新显露出它单调而令人厌倦的底色。
腌肉。依旧是腌肉。
浓汤的香气早己散去，陶罐底部残留着冷却后凝结的白色油脂。石锤捧着第三碗加热的肉汤，古铜色的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用骨勺搅动着碗里沉浮的暗红色肉块，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哝：“又……是这个味……咸……柴……嚼得腮帮子疼……”
“有的吃就不错了！”石爪瞪了他一眼，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烤得焦硬的晶炭块（燃烧后的晶化灌木芯），发出嘎嘣脆响，“想想外头的风雪！想想昨儿差点冻死！”
话虽如此，石爪自己咀嚼的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连续数日，除了腌肉汤就是烤晶炭，再坚韧的胃也开始抗议。老人和孩子更是面露难色，石根叔捧着碗小口啉着汤，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神采。石芽和石豆捧着碗，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对着碗里那块韧如皮绳的肉筋发愁，小口小口地啃着晶炭，仿佛那是唯一能下咽的东西。
草叶枯槁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愁容。她看着族人日渐消沉的食欲，看着孩子们恹恹的神情，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陶罐边缘。作为掌管食物的人，她比谁都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储存的腌肉虽多，但味道单一、口感粗粝，长期食用不仅让人倒胃口，更缺乏必要的养分。谷地里的发光苔藓和晶化灌木虽然神奇，但显然不能当饭吃。溪流里的鱼？昨夜石爪带人凿开冰面试过，鱼没捞到几条，倒冻伤了两个战士的手。
谷底的馈赠与草叶的灵光
“草叶婶！草叶婶！”石芽清脆的声音带着兴奋，像只小鹿般从谷地边缘的灌木丛里钻出来，小脸冻得通红，手里却宝贝似的捧着几颗圆溜溜、表皮覆盖着薄薄白霜的深紫色浆果。“看！果子！甜甜的！”她献宝似的递到草叶面前。
草叶枯槁的眼睛一亮！她接过一颗浆果，小心地擦去表面的白霜，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新的酸甜气息钻入鼻腔！她轻轻掰开浆果，深紫色的果肉如同凝固的蜜糖，散发着的光泽。
“哪……哪来的？”草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边！发光蓝莓丛下面！”石芽小手一指谷地西南角那片低矮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灌木丛，“还有好多！藏在雪下面！冰冰的！可甜了！”
草叶枯槁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立刻放下陶罐，拉起石芽的小手：“走！带婶去看看！”
西南角，靠近光穹屏障边缘，一片相对背风的洼地。厚厚的积雪下，几丛低矮的、叶片如同幽蓝水晶般的灌木顽强地生长着。拨开积雪，灌木根部果然藏着不少深紫色的浆果，表皮覆盖着晶莹的冰霜，如同点缀在雪地里的宝石。
“冰晶蓝莓……”草叶喃喃自语，伏羲药理知识瞬间点亮——甘酸，微寒，生津止渴，润燥通便。更重要的是……它能吃！而且……味道很好！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放入口中。冰凉的果皮在舌尖化开，一股清冽的、带着山野气息的酸甜汁液瞬间溢满口腔！那滋味，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冲淡了连日来腌肉的咸腥和油腻！
“好东西！”草叶枯槁的脸上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立刻招呼溪和其他女人，“快！都来！摘！小心点！别伤了根！”
很快，一捧捧深紫色的冰晶蓝莓被采摘回来，堆放在火塘边的兽皮上。孩子们围了上来，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渴望。草叶用融化的雪水仔细清洗，分给孩子们。石芽迫不及待地塞了一颗进嘴，小脸瞬间皱成一团，随即又舒展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唔！好酸！好甜！”
“好吃！”石豆也含糊不清地喊着，小手飞快地往嘴里塞。
蓝莓的酸甜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活了族人的味蕾。连石锤也凑过来，抓起一把塞进嘴里，粗糙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惬意：“唔！这个好！解腻！”
符石催芽与意外的面团
蓝莓虽好，但数量有限，只能作为点缀。草叶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堆储存的、散发着咸腥气的腌肉块上。如何让它们变得……更好吃？
她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火塘边一块温热的、刻着简单“恒”字符文的晶甲碎片（石虎练习刻符的失败品）。碎片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暖意，驱散了指尖的冰凉。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石虎！”草叶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刻……刻个‘恒’字！要……能发热的！温和的！刻在……陶盆底！”
石虎正蹲在地上教石芽画“二”字，闻言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立刻应道：“好！”他抓起一块巴掌大的晶甲碎片，刻刀尖端幽绿光芒流转，全神贯注地刻画起来。这一次，他刻意放缓了速度，控制着核火能量的输出，力求刻痕均匀稳定，将“恒”字符文中蕴含的“稳定”、“持久”之意，转化为温和的暖意。
嗤——！
刻痕完成！晶甲碎片表面幽绿光芒流转，一股温和而稳定的暖意缓缓散发出来，如同一个小小的暖炉。
草叶接过符石，小心翼翼地将它嵌入一个厚实的陶盆底部，用湿泥仔细封好缝隙。然后，她舀起几勺冰冷的雪水倒入盆中，又将一大块冻得硬邦邦的腌肉放入水中。
“这……能行？”溪好奇地凑过来。
“试试……”草叶枯槁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用符石的暖……慢慢……化冻……去去……腥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陶盆里的雪水在“恒”字符石持续的、温和的暖意下，并未沸腾，而是保持着一种微烫的温度。硬邦邦的腌肉块在温水中缓缓舒展、软化，暗红色的肉质变得柔韧，表面渗出一层细密的、带着咸腥味的油脂。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荒牧道录 草叶不时用骨勺撇去浮沫，加入几片洗净的、散发着清香的发光苔藓碎末。
一股不同于往日浓汤的、更加柔和、带着淡淡苔藓清气的肉香，在火塘边悄然弥漫开来。
“咦？这味……不一样了？”石爪吸了吸鼻子，放下了啃了一半的晶炭。
“好像……没那么冲了？”石锤也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陶盆。
肉香吸引了孩子们。石芽踮着脚尖，小鼻子一耸一耸：“草叶婶！好香啊！肉肉变香了！”
草叶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捞出那块变得柔软的腌肉，用石刀切成薄片。肉质果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干柴，带着一丝的弹性。她将肉片重新投入陶盆的温汤中，又加入一把新采摘的冰晶蓝莓。
酸甜的果香与温和的肉香瞬间交融！一股更加、层次分明的香气猛地爆发出来！如同投入滚油的香料，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食欲！
“开饭！”草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自豪！
这一次，没人抱怨。滚烫的蓝莓肉片汤盛入碗中，深紫色的浆果在淡金色的汤水中沉浮，的肉片薄如蝉翼。石锤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肉塞进嘴里，滚烫的汁水让他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吐出来：“唔！嫩！滑！还有……果子香！好吃！”
石爪也顾不上烫，呼噜呼噜喝了一大口汤，满足地叹息：“鲜！真鲜！这苔藓……神了！”
孩子们捧着碗，小口吹着气，小心翼翼地吃着肉片和蓝莓，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连石根叔也多吃了几口，浑浊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神采。
意外的发现与“暖釜”诞生
就在众人沉浸在美食的喜悦中时，溪那边却传来一声懊恼的低呼。
“哎呀！糟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溪面前的一个陶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的、带着白色絮状物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酸味。那是她之前用发光苔藓碎末和雪水混合，想试试能不能做点别的，结果放在温热的火塘边忘了，现在……好像……坏了？
“这……这什么味？”石锤捏着鼻子凑过去。
草叶枯槁的眼睛却猛地一亮！她快步走过去，端起陶碗仔细闻了闻。那股酸味……并不刺鼻，反而带着一种……类似雨后泥土的、奇特的……发酵气息！她枯槁的手指沾了一点浑浊的液体，放入口中尝了尝。酸！带着一丝微弱的、难以言喻的……鲜味！
“没坏！”草叶的声音带着一丝狂喜的颤抖，“是……是酵了！”
“酵？”溪不明所以。
“像……像果子……烂了……但又……不一样！”草叶枯槁的脸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伏羲心法推演的知识碎片瞬间点亮——发酵！食物转化！风味提升！
她立刻行动起来！重新取来一个干净的陶盆，底部同样嵌入一块石虎刻好的“恒”字符石。倒入雪水，加入碾碎的发光苔藓粉末和少量磨细的晶炭粉末（充当淀粉来源），搅拌均匀。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溪那碗“酸水”（酵种）加入其中。
“放……放在符石盆边……温着……”草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别……太烫……”
接下来的两天，草叶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个陶盆。她不时搅拌一下里面的糊状物，感受着温度的变化。在“恒”字符石稳定而温和的暖意下，糊状物表面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散发出的酸味越来越明显，但那种奇特的、带着谷物香气的鲜味也越发浓郁！
第三天清晨，草叶枯槁的手指再次探入陶盆。糊状物变得蓬松、充满弹性！她枯槁的脸上，绽放出如同朝阳般的笑容！
“成了！”她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狂喜！
她立刻取来一块干净的、刻着“净”字符文的石板（石虎练习品），将蓬松的糊状物倒在上面。然后，她加入融化的雪水和少量磨得更细的晶炭粉，双手用力揉搓、摔打！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粘稠的糊状物，在揉搓中渐渐变得光滑、柔韧，最终……形成了一个……圆润的、散发着淡淡酸香和谷物清气的……面团！
“这……这是什么？”溪看得目瞪口呆。
“面！”草叶枯槁的声音斩钉截铁！她枯槁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能……做饼！做……馍！”
她揪下一小块面团，在掌心压扁，轻轻拍在温热的、刻着“恒”字符文的石板上（充当简易烤盘）。嗤——！面团接触石板瞬间，发出轻微的声响。在符石稳定暖意的烘烤下，面团表面迅速变色，鼓起细小的气泡，一股混合着麦香（晶炭粉）和淡淡酸香的、前所未有的气息……猛地……爆发出来！
很快，一块巴掌大小、外皮焦黄酥脆、内里蓬松柔软的……面饼……新鲜出炉！
草叶颤抖着，将第一块面饼掰开，分给围观的石芽和石豆。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唔！好香！”石芽含糊不清地喊着，小脸满是惊喜。
“软！热乎！”石豆也大口吃着，眼睛亮晶晶的。
草叶枯槁的脸上，泪水无声滑落。她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块面饼，又看看火塘边那个嵌着符石的陶盆（她给它取名“暖釜”），再看看周围族人震惊而狂喜的脸庞……
食物，不再仅仅是果腹的燃料。它可以是酸甜的浆果，是温润的肉汤，是蓬松的面饼……是……生活本身的……滋味！
她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温热的“暖釜”陶壁上……轻轻……划动。指尖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温润的暖意……悄然……流转。
“暖……”草叶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第西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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