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别墅区的宁静时，季沉正跪在地上拼凑望远镜的碎片。指尖被棱角划破，血珠滴在镜片上，映出他眼底狰狞的红血丝。云晓晴抱着蜷缩成一团的暖暖冲过来，孩子嘴唇泛着青紫，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哮喘病人特有的哨鸣声。
“别拼了！先送孩子去医院！”她的声音劈了叉，指甲死死掐进季沉的胳膊。他猛地回神，抓起外套裹住暖暖就往门外跑，经过玄关时，带倒的花瓶在大理石地面砸出清脆的响，像在为这场闹剧敲丧钟。
医院急诊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季沉看着护士把氧气管插进暖暖的鼻孔，看着女儿小小的胸膛艰难起伏，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云晓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那台破碎的望远镜，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银色的镜筒。
“都是你！”她突然抬起头，眼底的泪混着恨意砸过来，“如果不是你非要办什么生日宴，张成根本不会找到这里！如果不是你非要跟他动手，暖暖怎么会受这么大刺激！”
季沉的喉结滚了滚，刚想说什么，就被医生打断：“家长过来一下，孩子血氧还在降，需要用加强剂量的雾化药。”他跟着医生走到走廊，听着那些“气道高反应”“应激性发作”的术语，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回到病房时，暖暖己经睡着了，眉头却还紧紧皱着，像是在梦里也在害怕。云晓晴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琉璃。季沉刚想走过去，就被她冷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你走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里有我就行，不劳季总费心了。”
“晓晴，我……”
“你什么都别说了。”云晓晴打断他，举起那台破碎的望远镜，镜片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你说过不会再用暴力的，你说过会用对的方式保护我们的。可你看看现在！暖暖躺在病床上，生日变成这样，这就是你说的保护？”
季沉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知道自己理亏，知道刚才在别墅里那瞬间的失控有多可怕，可他控制不住——当张成举起钢管砸向暖暖的时候，当孩子的哭声变成哮喘的嘶鸣时，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把那个男人撕碎。
“我当时……”他试图解释，声音却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不能看着他伤害暖暖。”
“所以你就用拳头解决？”云晓晴突然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金属碰撞的声音惊醒了暖暖，孩子揉着眼睛坐起来，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妈妈……”暖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小手抓住云晓晴的衣角，“你们别吵架……”
季沉的心猛地一揪，刚想走过去安抚孩子，张成的话突然在脑海里炸开——“你以为她是小白兔？她当年为护崽子捅过我肚子！”他看着云晓晴眼底的恨意，突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她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和张成一样，都是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疯子？
“对不起。”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是我没控制好情绪，吓到你们了。”
云晓晴没说话，只是弯腰抱起暖暖，用被子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暖暖却突然伸出小手，指向季沉的脸颊：“叔叔……流血了……”
季沉这才感觉到疼。刚才在别墅被混混打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白衬衫上，像朵绝望的花。“叔叔没事。”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暖暖乖乖治病，等你好了，叔叔再给你买个新的望远镜，比之前那个还大。”
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不要新的……”暖暖的眼圈红了，小手指着云晓晴手里的碎片，“我要原来那个……上面有叔叔刻的星星……”
季沉的喉咙哽住了。他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那里没有恨，没有怕，只有对破碎礼物的心疼。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愧疚和自责，在孩子的单纯面前，显得多么苍白可笑。
“好，我们修。”他蹲下来，平视着暖暖的眼睛，声音郑重得像在立誓，“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把它拼起来，好不好？”
暖暖点点头，小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摸了摸他脸上的伤口。“吹吹就不疼了。”她凑过来，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口气，温热的气流拂过皮肤，像带着某种治愈的魔力。
季沉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活了三十五年，挨过父亲的皮带，受过商场的算计，被最信任的兄弟背叛过，从没想过会因为一个孩子的吹气，红了眼眶。那些强撑的坚硬瞬间崩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混着脸上的血，滴在暖暖的手背上。
“叔叔……你怎么哭了？”暖暖的小手慌慌张张地擦他的脸，“是不是很疼？暖暖给你贴创可贴……”
“不疼。”季沉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声音哽咽，“是叔叔不好，叔叔不该打架，让你害怕了。”
云晓晴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想起刚才在别墅，季沉挡在她们身前的背影，想起他西装内袋里的抗焦虑药，想起他为了给暖暖挑望远镜查了三个月的天文资料……这个男人或许用错了方式，或许满身戾气，但他眼里的疼惜和愧疚，做不了假。
“季沉。”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释然的叹息，“过来帮我扶着暖暖，我去叫护士换雾化器。”
季沉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像个得到赦免的孩子。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暖暖，动作笨拙却轻柔，生怕碰疼了她。暖暖靠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妈妈说……打架不对。”孩子突然小声说，“但叔叔是为了保护我，对吗？”
季沉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看着她手腕上还没消退的淤青，突然明白了——真正的觉醒，不是在愧疚中沉沦，而是在孩子的信任里，找到改变的勇气。
“对。”他吻了吻暖暖的额头，声音坚定，“但叔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我们用别的方式保护自己，好不好？”
暖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喟叹。季沉抱着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突然觉得心里那块被暴力和戾气占据的地方，好像照进了一缕光。
云晓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季沉靠在床头，暖暖蜷缩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两人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却在晨光里透着种奇异的和谐。她走过去，轻轻把被子盖在他们身上，指尖擦过季沉脸上的血痕时，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谢谢你。”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释然，“也……对不起。”刚才那通歇斯底里的指责，现在想来，更像是在害怕——害怕再次被暴力裹挟，害怕季沉变成另一个张成。
季沉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承诺的重量。“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会改的，相信我。”
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在为这场迟来的觉醒伴奏。季沉低头看着怀里的暖暖，看着她嘴角浅浅的笑意，突然觉得，那些破碎的镜片或许没那么可怕。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再难的拼图，也能一块一块，重新拼出完整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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