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裂开的缝隙缓缓合拢，星光退去，塔顶的光柱却依旧稳定地旋转着。林浩右臂那道光痕消散后，皮肤下还残留一丝温热，像被春日溪水轻轻冲刷过。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倒计时显示：119小时42分。他没再盯着看，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牵着媛媛的手往家走。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在幼儿园操场上，彩旗在风中轻轻摆动。亲子运动会进入第二天，艺术表演环节即将开始。广播里传来主持老师的声音：“下面请林浩先生和媛媛上台，展示他们的亲子才艺。”
林浩正蹲在角落帮媛媛系鞋带，听到名字一愣。他抬头看向舞台方向，不少家长己经举起了手机。苏晴站在边上，朝他轻轻点头，眼神里带着鼓励。
“爸爸，轮到我们啦！”媛媛蹦起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台前跑。
林浩被拽得一个踉跄，还没站稳，就听见女儿清脆的声音响彻全场：“我爸爸能设计迪士尼！”
空气静了一瞬。
随即，笑声西起。有家长低声调侃：“小姑娘童话看多了吧？”“上次说车能飞，这回首接上迪士尼了？”
王轩坐在后排阴影处，嘴角微扬，身旁一位戴眼镜的男人正悄悄打开录音笔。他低声说：“记住，等会儿她爸要是搞什么‘特效’，你就说这是典型的儿童幻想代偿行为，长期下去会影响现实认知。”
林浩没理那些声音。他蹲下身，看着媛媛亮晶晶的眼睛，轻声问：“那你想让爸爸画个什么样的迪士尼？”
“要会飞的城堡！还有会跳舞的树！小动物能说话，喷泉会唱歌！”媛媛一口气说完，小脸通红。
林浩笑了。他接过老师递来的儿童水彩笔和一张A3画纸，慢慢走到操场中央。阳光照在纸上，颜料瓶在手中微微发烫。
他落笔。
第一道线条刚触纸，颜料竟自行流淌起来，顺着地面蔓延。紧接着，整片操场中央的空气开始波动，光影如水波般荡开。一座悬浮的童话城堡从虚空中升起，通体由流动的光构成，塔尖刺破低空，旋转木马在空中缓缓游走，喷泉随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音乐节奏跳跃，水珠在半空凝成音符形状。
孩子们尖叫着往后退，又忍不住往前凑。家长们纷纷站起，手机镜头对准中央，闪光灯此起彼伏。
苏晴站在人群边缘，悄悄按下录制键。她的镜头扫过林浩的右臂——就在他抬手的一瞬，皮肤下闪过一道极细的蓝纹，像电流划过，转瞬即逝。
王轩脸色变了。他猛地站起身，拍了拍身边专家的肩膀：“该你了。”
那专家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声音沉稳：“各位家长，我是一名儿童心理干预师。刚才这位小朋友的说法，属于典型的幻想投射。如果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神迹’环境中，孩子可能会模糊现实与虚构的界限，影响心理健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浩：“我们建议，家长应理性引导，避免过度迎合孩子的幻想。”
掌声稀稀拉拉，夹杂着质疑的低语。
林浩没动怒。他牵起媛媛的手，走向那座全息城堡的入口。光影在他脚下泛起涟漪，仿佛踏入水面。
“专家，”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你说她是幻想，那你敢不敢进去看看？”
专家一愣：“这……显然是投影技术……”
“那不重要。”林浩打断他，“重要的是，她信。”
话音落，父女俩迈步走入光影。
刹那间，全息系统仿佛被激活。一只毛茸茸的虚拟小熊从城堡门后蹦出，手里举着两枚发光徽章，奶声奶气地说：“欢迎园长爸爸和首席体验官！今日首访，赠送专属坐骑！”
媛媛欢呼一声，一只发光的小鹿从地面升起，乖巧地伏在她面前。林浩则被一只机械飞虎邀请上背，稳稳托起。
孩子们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冲上前。系统自动识别体温与心跳，为每个孩子生成专属互动角色——有的拿到会飞的扫帚，有的被彩虹鱼驮着游过空中河流。笑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家长们也忍不住加入，合影、录像，整个操场沸腾了。
专家举着录音笔，话筒前却只剩一片欢呼。他脸色铁青，想再说什么，却被一位家长拦住：“我孙子自闭三年没开口，今天跟着你口中的‘幻想’唱了一首歌，你说谁该去看心理医生？”
王轩坐在原位，手指死死掐进掌心。他掏出手机，迅速拍下林浩右臂的照片，发给私人医生，附言：“查这个，到底是什么病。”
表演结束，光影缓缓消散，城堡、飞鹿、喷泉一一化作光点，随风飘散。家长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林先生，这是AR吗？”“能不能接商业演出？”“我家商场开业能请你们吗？”
林浩摇头，把画笔还给老师：“那是我女儿的梦想，只属于今天。”
他抱起媛媛，小姑娘累得靠在他肩上，小声问：“爸爸，我厉害吗？”
“最厉害。”他轻拍她后背，“你是今天最好的设计师。”
“那下次我说你有会飞的学校，行不行？”
“行。”林浩笑了，“但得先把数学考一百分。”
媛媛嘟嘴：“又要考试……”
苏晴走过来，递上一瓶温水：“她刚才说的每一句，你都当真了。”
林浩接过水，没喝，只是看着女儿睡眼惺忪的脸：“不是我当真，是她信我。”
苏晴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她低头整理手机，刚才那段视频己经剪好，标题是：“今天，孩子们看见了光。”她准备发到家长群，手却顿了顿。
林浩右臂的光纹，她拍到了。
她没删，也没发，只是把视频存进了加密相册。
傍晚，运动会结束。林浩背着睡着的媛媛走出幼儿园，苏晴跟在旁边，帮他提着书包。
“明天她要是再说‘我爸能造会飞的学校’，你打算怎么办？”她忽然问。
林浩脚步没停：“那就造。”
“可系统有冷却时间。”
“我知道。”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爸爸说到做到。”
苏晴沉默片刻，忽然说：“你右臂那道光纹，是不是和上次发电塔出现时一样？”
林浩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轻轻拍了拍背上的女儿：“她睡着了，别吵她。”
两人走到路口，苏晴停下：“我送你们到楼下。”
“不用了。”林浩摇头，“我自己能行。”
“我不是怕你不行。”她看着他，“我是怕你太行了，没人看得懂你。”
林浩一怔。
苏晴笑了笑，转身走向公交站。风吹起她的发丝，背影渐渐融入暮色。
林浩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他把媛媛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刚起身，手机震动。
系统提示：【全息投影模块己激活】【可部署区域型沉浸式场景】【冷却时间：96小时】
他没点开详情，只是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窗外，夜色渐浓。远处工地上，极光塔的光晕依旧温柔地洒在街区。他站在窗前，右臂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像有细小的电流在皮下流动。
他低头看去。
皮肤下，那道蓝纹再次浮现，比之前更清晰，持续了将近三秒才缓缓消退。
他抬起手，对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看。
什么都没留下。
只有皮肤下，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温热，像某种活物，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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