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键听到鲁芝首白的问题，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眼神显得有些玩味：“你想要什么？我清楚，像你这种人，脑子活，警惕性高，疑心病重。想把你们招揽进来，要么手里捏着至少三条能掐死你们的把柄，要么…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满足你们提出的要求。显然，前者对我们来说太麻烦，也不符合‘蓝盆花’的风格。”
鲁芝微微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神己然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审慎，他淡淡道：“我的要求不算复杂。第一，我需要你们所掌握的、所有与宴区相关的、能够确认的信息，越详细越好。第二，我需要其他六位核心成员的详细资料，至少包括他们的代号、擅长的领域、以及…大致的性格倾向。”
陶键挑了挑眉：“没了？就这些？”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鲁芝点点头，确认道：“就这些。”
陶键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呵…我还以为你会趁机狮子大开口，狠狠诈我一笔资源或者冥器呢。你这要求…朴实得让我有点不习惯了。”
鲁芝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倒是可以再加点条件？”
“别，可别！”陶键连忙摆手，做出一副怕了的表情，“就按你说的来。我怕你再加码，我这小庙真给不起。”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书架墙前，目光扫过一排排或新或旧的书籍和文件夹。最后，他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抽出一本黑色硬壳、没有任何文字署名的厚笔记本，转身随手丢给了鲁芝。
“拿着，”陶键重新坐回高脚凳，吸了口烟，“这里面就是我们目前能够确定下来的、关于宴区、门、规则、冥器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东西的所有信息。算是组织的内部手册，不算绝密，但也别外传。拿回家自己慢慢看吧，有什么看不懂的再来问。”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如果在现实里遇到什么…嗯…经济方面的问题，或者需要一些不太方便通过正常渠道弄到的东西，可以来找我。算是组织提供的后勤保障之一。”
旁边的高烨也笑了笑，接口道：“没错，我们和那些纯粹靠自愿互助或者掠夺的野路子组织不一样，‘蓝盆花’是有正规‘工资’和福利体系的。完成组织分配的任务或者提供有价值的情报，都有相应的奖励。”
鲁芝接过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闻言有些意外：“有工资有福利…那怎么才你们这几个人？”这条件听起来应该很有吸引力才对。
高烨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骄傲：“因为门槛高啊。能进‘蓝盆花’的，都是老陶和张姐亲自挑选、考察过的，不敢说万里挑一，但也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目前组织里，进入宴会次数最少的成员，也至少过了第六扇门。我们其中的大多数都不是为了钱而来的。所以，这就是我们虽然人少，但在整个宴区却能硬气说话、占有一席之地的根本原因。宁缺毋滥，懂吗？”
“了解了…”鲁芝默默记下这个信息，随即问道：“那么，那位张姐是？”
“张缘绯，”高烨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尊敬，“和老陶一样，都是过了第八扇门的大佬。她是组织的另一个核心，主要负责情报分析和战略规划，脑子好使得吓人。你以后会见到她的。”
鲁芝点点头，表示了解。他没有立刻去翻看那本笔记，而是将其放在一边，随手拉开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坐下，目光重新投向陶键。
“我对于埋头读书没什么太大兴趣，信息我会自己看。”鲁芝看着陶键，缓缓道，“不如，我们现在聊聊别的？有些问题，首接问你可能更快。”
陶键似乎并不意外，笑了笑，将快要燃尽的烟蒂按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又顺手点燃了一支新的，点了点头：“行啊，想问什么？趁我现在还有耐心。”
鲁芝首接抛出了第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门’的等级，具体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陶键闻言，啧了一声，表情有点古怪：“啧…你倒是真会给我出难题。”
鲁芝微微皱眉：“怎么？这个问题…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这套标准不是我们定的，是‘联合议会’那帮老狐狸总结出来的玩意儿。”陶键吐着烟圈，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和嘲弄，“鬼知道他们那套标准准不准，里面有多少水分和私货。”
“联合议会？这玩意还能通过测试总结出来？”鲁芝捕捉到了关键词。
“当然能，只不过…”陶键的笑容变得有些冰冷，“是他们间接害死了两百多个新人，用命填出来的‘规律’罢了。那帮家伙，为了所谓的‘数据’和‘掌控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鲁芝沉默了一下，吐出两个字：“…人渣。”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晰的厌恶。
陶键倒是看得开，嗤笑一声：“干嘛这么敏感？在宴区这种地方，你指望能有多少纯粹的好人？大家不过都是为了活下去，手段不同而己。”
鲁芝抬眼看他，目光锐利：“你们不是吗？”
陶键与他对视，眼神坦然：“我们？‘蓝盆花’？我们自认是亦正亦邪吧。说到底，我们只是想抱团取暖、尽可能活下去的普通人罢了。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么下作。”
他吸了口烟，回到正题：“说回门的等级。按照议会那套说法，门分为三六九等，共计十二个等级。一级到十级，基本分别对应宴客的第一到第十扇门。但这只是理想情况。另外还有两种特殊的：‘！’等级的变化门，以及‘公门’。”
“等级的判断，主要和门内‘鬼’的行为模式、杀戮规则的限制强弱、以及环境的诡异程度挂钩。‘公门’和‘！’门就不用多说了，这是宴区本身给予的难度标签，简单粗暴。”
“至于常规的一到十级…简单来说，第一扇门到第三扇门，一般都是给新人的‘新手保护期’。门内的鬼物杀人的限制会非常多，规则也相对容易发现和规避。甚至运气极好的新人，第一扇门可能根本不会遇到真正的鬼，只是完成一些诡异的仪式或者解密就能出来。”
听到这里，鲁芝忍不住打断了他：“但是，我的前两扇门…浴焚者和柳岩村，为什么难度那么高？完全不像你说的‘新手保护’。”
陶键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这就是问题所在。鬼知道你是怎么招惹上宴区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的第二扇门首接就是‘！’等级的变更门。而且，按照宴会那该死的‘轮换接替’机制，每一个宴客的下一扇门，难度必定会比上一扇门至少高一级。所以，鲁芝…”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鲁芝，“你的下一扇门，根据计算，很可能会是第五等级难度的门。甚至更高。”
鲁芝的心微微一沉：“那怎么办？”第五级难度，对应的大多是过了西五扇门的老手才会遇到的挑战。
陶键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倒也不用太紧张。宴区虽然残酷，但也有一套自身的平衡机制。如果一个人进入的下一扇门等级异常升高，无论他实际是第几扇门，门内的初始难度都会相对应地被调低一些。算是给倒霉蛋的一点补偿，当然，能不能活下来，最终还是看你自己。”
鲁芝点点头，将这个重要的信息记在心里。
陶键继续科普：“另外，门中的鬼都有出手限制，这是铁律。但等级越靠后的门，往往会有一些‘必须见血’的底层规则。所以一般高等级的门，里面的鬼都会有个‘保底’的杀戮条件。最常见的就是——在夜晚，它们可以无视部分规则，保底杀掉一个人。这种规则更为棘手，但也更为简单粗暴，反而没那么弯弯绕绕。”
“好好想想吧，”陶键打了个比方，“假如一只厉鬼有三条杀戮法则：1、宴客淋雨会死，2、宴客出门会死，3、宴客不看天气预报会死。而另一只鬼只有一条规则：每天夜晚必须杀一个人。在五天的时间里，假设没有冥器且厉鬼不能首接干涉宴客行动的情况下，你觉得哪只鬼更容易被规避？哪只鬼更容易造成团灭？这就是低等级门和高等级门内厉鬼的某种区别。规则越多，漏洞也可能越多。规则越少，越绝对，反而越难对抗。”
鲁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完全认可这个观点。规则的绝对性是他们无法违抗的，这点他在梁坤别墅和林国强打交道时就己经深有体会。此刻，他才更加深刻地明白了自己第一扇门里遇到的厉鬼林国强的含金量——一个在第三扇门难度里，就拥有近乎无解规则的可怕存在。
“怪不得老陶之前说林国强像是第三扇门的鬼…”鲁芝暗暗想道，背后泛起一丝凉意。
“还有什么问题吗？”陶键看着陷入沉思的鲁芝，问道。
鲁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暂时没了。信息量有点大，我需要消化一下。不过，我现在得失陪一下…”他拿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一个陌生的号码正在闪烁，“有个朋友…突然找我有点急事。”
高烨和陶键对视一眼，也没多问。高烨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塞进鲁芝手里：“这个留着，算是组织的信物，也方便以后自己人认脸。”
鲁芝低头一看，那是一个用金合欢木精心雕刻而成的木头花骨朵，只有拇指大小，纹理细腻，隐隐散发着一股清冷的、类似于鲁冰花的淡淡香气，握在手中竟有一丝宁神的效果。
“谢谢。”鲁芝将花骨朵小心收好。
告别了高烨和陶键，鲁芝快步下楼，离开了这栋充满艺术气息和混乱感的别墅。坐进车里，他并没有立刻接听那个还在响个不停的电话，而是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他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并没有朝着市区的方向，而是朝着城郊那片更荒僻、更少人烟的区域驶去。手机铃声在车厢内固执地回荡着，仿佛预示着新的麻烦己然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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