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芝起身，走到柜台前结了账。走出咖啡店门口，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独自一人站在屋檐下，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幕，愣神了许久。
深秋的雨，带着一股透骨的凉意。虽然只是绵绵细雨，但密集地落在身上，很快就能带走体温。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没带伞，车也停在家楼下，距离这里不算近也不算远。空旷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车辆偶尔驶过，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紧了紧脖子上那条略显单薄的围巾，最终还是选择将外套的领子立起来，低着头，迈开步子走进了雨幕中，打算徒步走回去。
雨势似乎渐渐大了一些，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钻进衣领，带来一阵阵寒意。他加快了脚步，原本是朝着出租屋的方向，但在一个路口，他却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方向，朝着城另一端的金合欢别墅区走去。
来到别墅区气派的大门外，值班的保安透过岗亭的玻璃窗看了他一眼。认出是早上跟高烨一起来过的人，虽然对他淋得像个落汤鸡的样子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是叼着烟，继续低头刷着手机上的短视频。
鲁芝熟门熟路地走到那栋别墅前，伸出还在滴水的食指，按在智能门锁的指纹识别区。
“嘀——咔哒。”
门应声而开。别墅内部依旧保持着那种冷清而极具设计感的氛围，一切都一尘不染，光可鉴人，但缺少了真正的生活气息，像是一个精心布置却无人居住的样板间。
“呦，来了？”
一个略带戏谑的女声从楼上传来。鲁芝抬头，看见高烨正倚在二楼的楼梯扶手旁，手里拿着半袋薯片，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好奇。
“别墅就你一个人…不觉得无聊吗？”鲁芝一边脱掉湿漉漉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一边问道，声音因为冷而有点发紧。
高烨耸耸肩，走下楼梯：“还行吧。老陶那家伙别的不行，吃喝玩乐的东西倒是置办了不少，游戏机、台球桌、甚至还有个小型影院，不至于无聊…”她走到鲁芝近前，打量着他滴水的头发和潮湿的衣衫，“你淋着雨来的？没开车？”
鲁芝点点头，跟着高烨走上二楼：“老陶在吗？我有点事想要问问他。”
“他去联合协会了，好像那边有点事情需要他处理。”高烨一屁股陷进客厅柔软的大沙发里，拿起遥控器开始漫无目的地调换着电视频道，“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鲁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沉吟了一下问道：“有一个…算是朋友吧，也在宴区。她今天告诉我，宴区里面存在一个可以进行交易的地方？叫什么…交易大厅？”
高烨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手却没停地往嘴里送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道：“有啊。这事儿那本黑皮笔记上不是写了吗？关于宴区架构和公共区域的那部分。”
“我没来得及细看后面…”鲁芝有些无奈。
高烨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解释道：“之前我们和你说过，宴区理论上有无数个，每个宴区都有独立编号。而编号200以前，包括第200号宴区，都在很多年前莫名其妙地集体失踪了。而就在他们失踪之前，那批最早、也是最顶尖的一批宴客，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开启了宴区之间的联通通道，构建了一个被称为‘联通大厅’的公共空间。宴客们可以在那里相对安全地交易冥器、情报、甚至发布和接受委托。你的朋友说的应该是这个吧？”
鲁芝点点头：“应该是。她还想让我陪她过门…不过，我更好奇的是，这个联通大厅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
高烨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坐姿势，目光终于从电视上移开，看向鲁芝：“根据联合协会后来公布的一些零星信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据说开启联通大厅的关键，是一个特殊的‘扩容硬盘’。”
“硬盘？”鲁芝愣了一下。
“嗯哼，”高烨点点头，“听说当时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回路清奇的宴客，闲得慌，把某个‘公门’里的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硬盘的东西给带出来了。最开始大家都以为那是个功能不明的冥器，研究了好久都没啥发现。后来不知道谁突发奇想，试着把那玩意插在了自己宴区别墅的…大门上。”
高烨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事有点离谱：“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扇门就真的变成了一个‘链接点’！后来其他宴区的人纷纷效仿，用各种方法找到了类似的‘钥匙’，不一定都是硬盘，形态各异，最终把所有己知的宴区都链接了起来。联合协会也是在这之后，为了管理这个日益庞大的公共空间和协调各宴区关系，才逐渐成立起来的。”
鲁芝若有所思：“所以现在的联合协会，实际上是最早那批开创者的后继者？是由当时的新人顶替了失踪前辈的位置建立起来的？”
“是啊…”高烨的语气有些感慨，“虽然起点是顶替，但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那批新人，现在也都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甚至深不可测的前辈大佬了。”
鲁芝点点头，消化着这些信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贴身口袋里传来一阵异常的温热。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去，是那封来自宴区的、空白的“无言信”。
此刻，这封信正在微微发烫。
他心中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恐怕…自己的清闲日子到头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那封无言信原本空白的纸面上，竟然缓缓浮现出几个模糊却清晰可辨的血色字迹：
【请保持通话……】
高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扫过鲁芝突然变得凝重的脸色，以及他下意识按住胸口口袋的动作。她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和不易察觉的同情：“恭喜啊，菜鸟。看来你的第三扇‘门’…要到了。邀请函来了？”
鲁芝脸上露出一丝苦涩：“难道就不能让我多休息几天吗……这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邀请函这玩意，宴区发放完全随机，毫无规律可言。”高烨摊摊手，“有些人点儿背，一年能过六扇门，马不停蹄地往死里跑。也有人运气好，六年才磨磨蹭蹭过到第三扇。你嘛…看来属于前者。”
鲁芝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疲惫：“我想先回宴区看看。”他想着至少回219号宴区的公共空间做准备，也比待在现实世界被动等待强。
高烨咬了一口薯片，随口道：“好办。脑子里集中精神想着‘回宴区’就行了。宴区邀请函出现时，你有一次免费‘传送’回去的权限。”
鲁芝依言闭上眼，努力集中精神，想象着219号宴区那冰冷、空旷的大厅。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陶键家的沙发上。他疑惑地看向高烨：“想着了，然后呢？没什么反应。”
高烨正看到电视节目的精彩处，头也不回地指挥道：“哦，可能缺个‘开关’触发。帮我去厨房取个苹果吧，有点渴了。”
鲁芝无语，但还是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他心里嘀咕着这宴区的传送机制怎么这么不靠谱，还得干点活才能启动？
他推开厨房那扇磨砂玻璃门，刚踏进去一步，准备寻找冰箱的位置——
一阵强烈至极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如同高速旋转后突然停止，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拉长、变得光怪陆离！这种感觉…和他每次被拉入“门”时一模一样！
而在客厅，高烨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几秒钟后，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鲁芝”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鲜红欲滴的苹果，递到了她面前。
高烨很自然地接过苹果，看都没看“鲁芝”一眼，随口问道：“谢了。对了，有没有种可能…老陶这家伙之前根本就没买过苹果呢？”
她咬了一口苹果，清脆可口。
而身边的“鲁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完美的蜡像。
高烨叹了口气，似乎对这种景象早己见怪不怪，没再搭理身边这个被宴区暂时操控、用于维持现实逻辑的“傀儡”，继续专注地看着她的电视节目。
真正的鲁芝，此刻他的意识，己然离开了这栋别墅，离开了现实世界，正朝着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宴区空间，疾速坠落。
高烨：不过有一说一…宴区生产出的苹果雀食好吃…下次让他弄一兜子苹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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