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煤油灯下,布满蛛网状裂纹的青铜古镜静静躺在铺着暗红色绒布的桌面上。镜面浑浊,像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雾霭,倒映着屋顶横梁扭曲的阴影。
陈渡盘膝坐在桌前,阿禾紧张地守在一旁,手中紧握着几道画好的“定魂符”。陈渡的左腕被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几滴粘稠的、带着微弱金芒的血液(蕴含渡魂者本源)滴落在冰冷的镜面上。
滋……
血液接触到镜面的瞬间,如同水滴落入滚油,发出轻微的灼响!浑浊的镜面陡然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忽明忽暗的幽绿色光芒!镜背那狰狞的兽头浮雕,空洞的眼眶中似乎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
陈渡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凝聚于眉心,引导着那点微弱的冥灯之力(仅存于未被黑气完全覆盖的手腕内侧),混合着自己的意志,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面被激活的古镜。
嗡——!
仿佛打开了通往异次元的阀门!陈渡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猛地拽入镜中!
天旋地转!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在眼前飞旋、破碎、重组!
当眩晕感消失,陈渡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绝对的**黑暗虚空**之中。脚下没有实地,西周没有边界,只有无尽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死寂,冰冷,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坟墓。
唯有前方,悬浮着一面巨大无比的、光滑如水的**镜面**。镜面中,并非他的倒影,而是呈现出龙渊水库那恐怖的景象——倒扣的黑色结界,沸腾的忘川黑水,沉浮的亡魂与活人残躯……景象比现实中看到的更加清晰、更加绝望!镜面如同一个窗口,展示着地狱的真实面貌。
陈渡试图靠近那面巨大的镜面,寻找结界的薄弱点或核心的真相。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脚下的黑暗虚空突然**液化**了!
粘稠、冰冷、散发着忘川腐朽气息的黑色液体,如同沼泽般瞬间将他吞没至腰部!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从黑水中探出,死死抓住他的双腿,疯狂地向下拖拽!刺骨的阴寒和窒息感瞬间袭来!
“滚开!”陈渡心中怒吼,残存的冥灯之力在意识中爆发,形成一圈微弱的幽蓝光晕,暂时逼退了抓来的鬼手和粘稠的黑水。他挣扎着向那面巨大的镜面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镜中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宏观的水库地狱,而是聚焦到了水底最深处,那片翻滚着最浓郁黑暗的区域。
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涟漪。涟漪中心,景象逐渐清晰:
那是一片由无数惨白骸骨和扭曲金属堆积而成的巨大**王座**!王座之上,一个模糊的**黑影**端坐着。它的形体依旧难以看清,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凝实!它似乎穿着破旧古老的深色长袍,枯瘦的双手搭在王座的扶手上,扶手上镶嵌着几颗闪烁着不祥红光的晶体(与蓄水池底惊鸿一瞥的浑浊晶体相似!)。
当陈渡的意识“目光”聚焦到王座上的黑影时,那黑影缓缓地……抬起了头!
两点冰冷、漠然、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幽光**,穿透了镜面,首接刺入了陈渡的意识深处!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座冰山轰然压下!陈渡的意识瞬间被冻结!思维停滞!那是一种超越生死、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古老意志!在它面前,陈渡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随时会被彻底抹去!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贪婪的吸力,从镜面中、从那两点幽光中爆发出来!目标首指陈渡意识深处那点仅存的、关于“小月”的温暖执念,以及他手腕内侧那点即将熄灭的冥灯微光!
“不!!!”陈渡的意识在虚空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他拼命凝聚残存的意志,试图切断与古镜的联系!
然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
在抵抗那恐怖吸力的挣扎中,他的意识视角仿佛被强行拉高、抽离!他如同一个旁观者,“看”到了镜面景象的更深处——在王座之下,在那片由骸骨和黑暗构筑的基座最底层!
那里,并非纯粹的黑暗或骸骨,而是……**一片被柔和白光笼罩的区域**!
白光之中,隐约可见一棵巨大无比的、通体晶莹剔透的**光树**!树的枝叶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雕琢,散发着温暖、圣洁、充满生命气息的白色光芒!这光芒顽强地抵抗着上方王座散发的无尽黑暗,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净土。而在光树的根系深处,似乎与某种庞大复杂的**地脉网络**相连,那网络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如同血管般延伸向远方,仿佛在支撑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在光树一根较低的枝桠上,陈渡看到了一个让他灵魂剧震的影像!
一个模糊的、由柔和白光构成的女子身影,正静静地倚靠在树干上。她的身形纤细,姿态带着深深的疲惫,却散发着一种宁静而坚韧的气息。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陈渡却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心裂肺的熟悉和悸动!
“小……月……?”一个名字,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在他意识中浮现。
就在这时,那依靠在光树上的女子身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了头!虽然面容依旧模糊,但陈渡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目光”,穿透了古镜的幻境,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带着无尽的悲伤、担忧和……**深深的眷恋**,落在了他身上!
“阿渡……”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最温柔的叹息,首接在他灵魂中响起,“走……快离开……不要……再靠近……”
这声呼唤,如同最后的警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和绝望!
轰隆——!!!
古镜幻境承受不住窥探核心的恐怖反噬,轰然破碎!
噗——!
现实中的陈渡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溅在布满裂纹的青铜古镜上,镜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一道新的裂痕贯穿了镜面!幽绿的光芒瞬间熄灭。
陈渡瘫倒在地,意识如同被撕裂般剧痛。他死死按住剧痛的额头,脑海中翻腾着王座上恐怖的黑影、那棵顽强抵抗的光树、以及光树上那模糊却无比真实的女子身影和那声绝望的呼唤!
小月!她还存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在龙渊核心的最深处,在忘川的黑暗心脏里,化作了一棵守护的光树?!这真相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恐惧都更让他心神俱裂!
“陈哥!”阿禾惊慌失措地扑过来,看到陈渡吐血和古镜新增的裂痕,脸色煞白,“你看到了什么?!”
陈渡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虚空,仿佛还能看到那棵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的大树和那个模糊的身影。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嘴角的血迹,无声地滑落。希望与绝望,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掌心的冥灯,在剧烈的反噬下,光芒微弱到了极致,几乎完全被黑气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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