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占春己经在菜市场批发蔬菜了。
五点，他出现在早市摆摊。
八点，他赶到高空作业的工地。
下午三点，他又出现在拆除电塔的现场。
晚上八点，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工地搬砖。
凌晨一点，他才回到桥洞。
每天只睡两个小时。
这就是占春的时间表。
"你这是不要命了！"大柱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铁人也扛不住！"
"还有三天。"占春红着眼睛说，"还差一百块。"
他必须在三天内赚够一百块，否则高利贷就要上门了。
"占春，你听我说，"大柱拉住他，"钱可以慢慢赚，命只有一条！"
"你不懂。"占春甩开他的手，"我欠的是高利贷，还不上他们真的会要人命的！"
大柱愣住了："高利贷？你怎么会......"
"没办法。"占春苦笑，"两个妹妹上大学，孩子要上学，到处都要钱。"
大柱沉默了。
他理解占春的难处，但更担心他的身体。
果然，第二天占春就出事了。
他在高空作业时，突然眼前一黑，手一松，整个人往下坠。
"占春！"
工友们惊呼。
幸好安全绳起了作用，占春悬在半空中。
但这一摔，还是让他受了伤。
"没事吧？"工友们七手八脚把他拉上来。
"没......没事。"占春摇摇头，想站起来，却发现右脚钻心地疼。
"脚崴了。"工头检查了一下，"今天你别干了，回去休息。"
"不行！"占春急了，"我必须干！"
"你这样子怎么干？"工头皱眉，"出了事算谁的？"
占春咬着牙站起来："我签生死状，出事与你无关！"
工头被他的狠劲震住了。
"行，你要干就干。"他摇摇头，"但工钱减半，你现在的状态干不了全活。"
减半就减半，总比没有强。
占春一瘸一拐地继续干活。
每走一步，脚都像针扎一样疼。
汗水不断地流，浸透了衣服。
"占春，真的不行就歇歇吧。"工友看不下去了。
"不用。"占春咬着牙。
他必须坚持。
还有两天，还差五十块。
晚上回到桥洞，秀兰看到他的脚肿得像馒头，心疼得首掉泪。
"你这是何苦啊！"
"没事，擦点药就好了。"占春安慰她。
"什么没事！"秀兰哭着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人吗？"
确实，镜子里的占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我不能停。"占春闭上眼睛，"再坚持两天，就好了。"
但老天爷似乎故意为难他。
第二天，下雨了。
雨天不能高空作业，也不能拆电塔。
占春的两个主要收入来源都断了。
"怎么办？"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占春，要不去借借看？"秀兰建议。
"都借遍了。"占春摇头。
就在这时，刘希望来了。
"听说你遇到麻烦了？"
占春把情况说了一遍。
刘希望沉默了一会儿："我这里有三十块，你先拿着。"
"希望哥......"
"别说了。"刘希望把钱塞给他，"当初是我介绍你去的，也有我的责任。"
三十块，还差二十。
占春咬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他去了以前的乡巴佬厂。
"陈广发，我知道你出来了。"他找到正在喝酒的陈广发。
陈广发看到他，愣了一下："占春？你来干什么？"
"借钱。"占春首截了当。
"借钱？"陈广发冷笑，"你找我借钱？当初可是你送我进去的！"
"不是我送你进去的，是你自己作的。"占春说，"但今天我不是来算旧账的。我真的需要钱，二十块，我可以打欠条。"
陈广发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现在混成这样了？"
"是。"占春没有否认。
陈广发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行，我借给你。"
占春意外地看着他。
"别误会，我不是因为善心。"陈广发说，"我只是想看看，你占春也有求人的一天。"
他掏出二十块钱扔在桌上："拿去吧。记住，你欠我的。"
占春捡起钱，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滚吧。"陈广发摆摆手。
走出酒馆，占春长长地松了口气。
五百块，终于凑齐了。
虽然又欠了新债，但至少高利贷的危机解除了。
还钱那天，占春一瘸一拐地去了。
"哟，还真凑齐了？"老大有些意外。
"五百，一分不少。"占春把钱放在桌上。
老大点了点，确认无误后，把借条还给了他。
"小子，有种。"老大说，"下次需要钱，还可以来找我。"
"不会有下次了。"占春接过借条，转身就走。
出了院子，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借条撕得粉碎。
那个血手印，终于不用再压在心头了。
但他也付出了代价。
回到桥洞，他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占春！占春！"
秀兰的哭喊声在耳边回荡。
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就让他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你终于醒了！"秀兰扑过来，"你吓死我了！"
"我......我睡了多久？"
"两天！"秀兰哭着说，"医生说你是极度疲劳加营养不良，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两天......
占春苦笑，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睡得最久的一次。
"孩子呢？"
"在希望哥那里。"秀兰说，"大家都很担心你。"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答应我，"秀兰握着他的手，"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好吗？"
占春看着妻子憔悴的脸，心里一软："好，我答应你。"
但他们都知道，这个承诺很难兑现。
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因为责任还在肩上。
因为他是占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哪怕再累再苦，也要撑下去。
这就是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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