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略带沙哑的嗓音,低吟浅唱着《冬季校园》,从秋英桌上那台小小的银色卡带机里流淌出来,像一层带着离愁的薄雾,悄然弥漫在宿舍里。我和秋英正埋头整理行李,书本、叠好的衣物、各种零碎的小玩意儿,被一样样塞进箱子。
桌上摊着一摞厚厚的信件,被我用皮筋捆成一札,是这学期积攒下来的。秋英抱着刚叠好的毛衣经过我桌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最上面的淡蓝色信封。
“咦?”她停下脚步,歪头看了眼落款,“这个科大的好像经常给你写信啊?”她努力回忆着,“你发水痘那阵子,有个科大的打过电话到寝室找你,声音挺好听的。是他吗?”
我把那札信放进抽屉,“嗯。他唱beyond的歌才好听呢。”
“哦~”秋英拉长了调子,“前男友?”
我失笑,摇摇头:“算不上吧。” 就着归家前的松散氛围,我把和秦召的过往说给秋英听。但我们的故事实在简单,三言两语便讲完了。
“哎,好可惜啊!你简首就是被文君蒙住了眼睛!根本看不到周围的一切风景,包括……肖景明。”秋英连连惋惜,可说到后面却变了味。
“文君哪有那份闲心蒙人眼睛,就算有,也不会用在我身上……而且,”我无奈地看着她,“你怎么又扯到肖景明了?他真是无辜躺枪。”
秋英突然放下毛衣,语气极度认真:“肖景明至少可以让你明白一件事,文君再好,也不值得你把自己放得那么卑微。”
“这句金玉良言,我一会就拿小本本记下来!回头给肖景明颁发个‘助人为乐发人深省特别贡献奖’!”
“咚咚咚。” 轻快的敲门声响起。宿管员阿姨温和的笑脸出现在门口:“同学,打扰一下。你们寝室的‘文明寝室’牌,只管到今年年底了哦,现在要取下来。明年再接再厉,继续保持整洁啊!”
“好的,谢谢老师!”我和秋英异口同声地应道。看着宿管员阿姨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代表着荣誉的小牌子取下,时间流逝的痕迹如此清晰而具体地呈现在眼前。
“时间过得好快啊,马上就能回家了。我的大床,我的暖暖的床头灯,我的电脑……”我闭眼做憧憬状,对家的渴望变得生动起来。
提到家,秋英脸上的雀跃却渐渐淡去:“我也想家了,就是有点担心。我妈妈一个人在家……我哥哥,成天在外面混,也不知道又惹什么祸了。”
我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先别想那么多,越想越烦。不如我们来猜猜诗墨会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 诗墨下午去火车站送她老乡了,临走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要给我们带吃的。秋英被我逗得勉强笑了笑:“你还真信她?怕是早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事实证明,秋英料事如神。诗墨回来时,风尘仆仆,两手空空,只在口袋里掏出了半包没嗑完的瓜子。屋漏偏逢连夜雨,也许是连日来的疲惫终于压垮了防线,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我的鼻子开始塞塞的,呼吸不畅,头也像灌了铅一样昏沉起来。饥肠辘辘加上这感冒的前兆,让我彻底蔫了,像霜打过的茄子,放弃无谓的挣扎,哆哆嗦嗦地爬上床,把自己裹进厚厚的棉被里。打开电热毯的开关,才感觉那刺骨的寒意被一点点逼退,身体勉强缓过来。可天不遂人愿,寝室座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诗墨懒洋洋地接起,随即捂住话筒,仰头对着刚裹成蚕蛹形状的我喊:“梓寻!肖景明找!”
寒冬腊月,从温暖如春的被窝里爬出来,简首是酷刑!一瞬间,肖景明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在我心中打了折扣!我不得不认命地哀嚎一声,哆哆嗦嗦地爬下床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抓起话筒时,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喂……大哥……你不是……要考试吗?”
肖景明清朗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透着轻松:“考完了,提前交卷了。”
“提……提前一个半小时?!” 我冻得牙齿咯咯作响,“你……你是偷试卷了吗?”
电话那头响起愉悦的笑声:“你可以认为我比较聪明。咱们是不是该清算一下资产了?” 他指的是交换的CD机和磁带。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得跟分赃似的……也有点像……分手清算财产。”
“看来你不了解我。如果是分手,我不会去清算的。”肖景明一本正经地解释。
“好好好……大情圣万岁……” 我只想快点结束通话,“晚上……一起吃饭吧?姐……请你。”
“晚上不行,183要请客。不过我可以给你打包点吃的送过去?你想吃什么?”
这句“给你打包吃的”像一块小炭火,瞬间温暖了冬夜。他居然想到了这个?!“太善解人意了!” 我由衷地感叹,但身体的不适占了上风,“不过……不用了……我怕我撑不到那个时候。大哥……我现在己经……冷得像开了震动模式……只想躺着……”
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即了然,“你在睡觉?文科生就是轻松啊。”
“我……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歧视!” 我控诉道。
“好了好了,”肖景明忍着笑,声音放软了些,“赶紧躺着去吧。要是真感冒了,我就罪孽深重了。”
“谁……谁让你负责了……下次……聪明点……打手机,OK?别……祸害我……下床……”
“好,听你的!快去吧。”
放下话筒,感觉最后一点力气都被这短暂的寒冷耗尽了。我哆哆嗦嗦地转身,面对那冰冷的铁床梯,每爬一阶,脚心传来的刺骨寒意都让我浑身一激灵,心里就狠狠发誓:下学期一定要把这该死的铁杆子全都包上软布!好不容易爬回温暖的被窝,刚把自己重新裹好,就对上诗墨那双闪烁着八卦光芒的眼睛。
她一脸奸笑:“你跟肖景明……有问题哦~”
我把自己埋进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瓮声瓮气地回答:“有问题……有大问题……我快冻死了……算不算大问题……”
诗墨被我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回答整蒙了,眨巴着眼睛,一时竟忘了该从哪里开始八卦。
躺在床上,电热毯的暖意渐渐驱散了寒意,昏沉感越来越重。意识在困倦与清醒之间摇摆。期间,电话铃声又断断续续响了几次。易亮打来电话,跟我吐槽了一番物理系那位对他穷追不舍的疯狂追求者,最后感叹还是像我这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不来电的姑娘交往起来最轻松省心;爸爸也打来电话,通知我今年要去深圳小姨家过年。听着这些电话,心里竟浮起一丝小得意,记挂我的人也不少嘛,然而,我意识深处还固执地认为,这天过得并不完美,因为缺少了某人承诺的见面。
然而,当窗外的天色渐渐从昏黄到灰蓝再到漆黑,手机屏幕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光亮或声响。被窝里,身体如解冻的土地,渐渐回暖;心底某个角落,那个被期待短暂温暖过的地方,却莫名地空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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